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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风絮(18)

作者: 不见来处 阅读记录

苏令意自己把自己养大,在三教九流中混得如鱼得水,这几月却总是在吃瘪,她差不多快要怀疑人生了。

被打被骂的,她就是想笑,咬一口滴酥,奶油粘在嘴上,甜到心里。

一个时辰不到,马车缓慢停止,只听车夫喊:“太平村到了。”

提着东西下了车,玳双给了钱,又和车夫约定过几日来接人。

停车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田野,田野间小路纵横,大黄狗追着蝴蝶扑来扑去,稻草人穿着破旧的衣衫,衣摆随风飘荡。

村庄在田野上方,沿小路上去,有野花相伴,飞虫不止,视野豁然开朗,屋舍俨然。

苏令意的视线却被村庄外的一座约两三米的塔状物吸引了。它孤零零的立在荒地上,塔身爬满青苔,又有些发黑,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周围的草上有烧焦的痕迹。孤塔后面就是森林,树木林立,枝繁叶茂,繁复的枝叶宛如鬼爪,一颤一颤的扑向孤塔。

苏令意不由的多瞧了两眼,才跟着玳双走进村庄。

村中的房子大多是用土墙、木板搭建的,只有极少数能用砖瓦,玳双家就是。因着玳双被买了去当丫鬟,每月月例一两,玳双常接济家人,生活就好了些。

她父母尚在,头上有一大哥,玳双刚离开时大哥娶了同村的姑娘,现在孩子已经会走路、说些简单的句子了。

看见玳双,一家人都欢喜得不得了,又看苏令意衣着不凡,不敢懈怠,忙翻箱倒柜,找出一些新炒的西瓜子与玳双上次买回家的糖果,装在盘子中,递给苏令意。

小孩嘴馋,看见糖果就忍不住要吃,被她娘一把拦住,到嘴边的糖飞了,小孩哇一声哭出来。

苏令意大感尴尬,想起滴酥鲍螺还剩下两个,连纸带饼递给小孩,“甜,好吃。”说完正对上她嫂子的视线,相视一笑。

玳双母亲生的不是什么大病,多吃几副药就好了,是以氛围并不沉重。一家人隔了许久才团聚,自有说不完的话,苏令意悄悄对玳双说自己出去逛逛,天色尚早,村子也不大,玳双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是吃饭的时间,各家各户炊烟四起,苏令意路过时能听到锅铲碰撞铁锅的声音与木头被烧断的吱呀声。

厨房是女人的战场。

男人刚结束一天的劳作,坐在门前,偶尔和左邻右户聊上几句,大多时候沉默,有人路过就抬头看一眼,认识就招呼一声,邀请他到家中吃晚饭,路人知道他是客气,自然没有应允的。

晃晃悠悠,一路到达井水边,这算是村落的中心,常有人聚在此处闲聊,也有人在空地上摆摊卖东西。多是自家种的,吃不掉的新鲜菜蔬,也有熟食、点心、杂货、材料之类的。

买卖双方都是熟人,是以价钱公道,赚不得大钱,仅够糊口。

苏令意的钱袋子沉甸甸的,总想花些出去,当真要买下时,却又觉得不值,舍不得。

市场很小,一眼望尽,几步逛完。连连逛了五六圈,东看看,西瞧瞧,一分钱也没花出去。

村民们看她穿的是好料子,还以为是个有钱的主,现在也明白了,这就是个空架子,三文钱的姜辣萝卜都舍不得买。

“狗蛋,吃饭啦!”女人站在门口叫唤。

在井边玩的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听见了,撇下其他小孩跑回家。

叫声此起彼伏,很快玩耍的小孩走光了。她大致看了一眼,竟是一个女孩也没有。

苏令意心中觉得古怪,没多想,原路返回。

正巧遇上出来找她的玳双,两人手牵着手一块儿往回走。

既有人牵着,苏令意的心思就不在看路,歪着头看周围的景色。又瞧见了那座孤塔,在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塔身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窗口,黑洞洞的,在暮色的掩映下,透露着诡异。

“那是什么?”苏令意指着孤塔问。

“婴儿塔。”

苏令意知道,古代因为医学技术落后,婴儿的存活率并不高,因此问道:“给婴儿祈福的吗?”

玳双摇摇头,不再言语。

晚间二人熄了灯,躺在一张床上,苏令意又想起这事,央着玳双说给她,玳双沉默了许久,久到苏令意以为她睡着了,才听见她说:“婴儿塔是用来存放被遗弃的女婴的。”

她还说,念云小时候就是被人从塔中捡出来的。

小小的婴儿从洞口扔进去,摔在地上,就死了。那年遗弃女婴的人特别多,念云摔在了尸体上,没死,哭喊声被路过的大夫听见,大夫于心不忍,将她带回医馆,准备养大后把她嫁给自己痴傻的二儿子。

即便捡回一条命,念云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大夫一家对她非打即骂,因为医馆生意不好,后来连剩菜都舍不得让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