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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糖屋(79)

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喜欢了她整整十四年,她实在不明白其中缘由。

喜欢一个人十四年,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毅力, 以及货真价实沉甸甸的情感。

况且,这十四年盛大的暗恋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作为当事人,根本一无所知。

像他这样方方面面都那么出彩的年轻男人,什么好姑娘找不到, 为什么非要固执地喜欢她这么一个谈不上有多吸引人的女孩子呢?

俞也反手便将她的手扣进自己的手心里。

他没什么犹豫,薄唇一张一合,给了她三个轻却坚定的字:“你值得。”

葛星宜觉得刚才已经酸了一半的鼻尖,彻底酸胀得一塌糊涂。

“无论你是为了哄我开心才这么说的, 还是你是真的这么想的, 我都很高兴。”她勾起唇角, 笑望着他, “我好像很久都没听到过别人这么对我说了, 谢谢你。”

俞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不会说谎。”

“所以我说的话, 每句都是真的, 不是为了哄你才这么说的。”说到一半,他又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也不是不哄你, 就是出发点不是……”

这么一个惯常冷冰冰的钢铁直男大帅哥,这会儿因为措辞的问题百般纠结苦恼,都把葛星宜给看笑了。

她安抚地伸手拍拍他的手背:“好啦,不用解释,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沉默片刻,又说:“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只要你不觉得腻烦。”

既是为了逗你开心,也是我本身发自内心想说。

我想鼓励你,我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究竟有多好。

你有多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和温柔相待。

葛星宜笑了:“我不会腻烦的。”

当她在任弘拿过来的那张贷款协议上签下名字后的第二天,任弘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打他手机永远是关机状态,去他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房东说他只是暂时性租在那边、那房子并不属于他。她又去查他给她的公司名,最后发现根本就没有这家公司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发现,他们所知道的那个任弘,彻头彻尾都是他自己虚构出来的模样。

就好像这个人只存在于他们的臆想中。

当一直以来她都想去调查、却没有狠下心验证真伪的所有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她的面前时,葛星宜却并没有感到有多么震怒。

她只是感到自嘲又悲凉。

遇到这种事,能怪得了谁?

只能怪她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淑。

跟任弘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分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去戳穿他、拒绝他、离开他,她还是怯懦地止步在原地,对所有的问题视而不见。

她后来想过,最先开始她应该还是喜欢过任弘的——喜欢他伪装出来的那个样子。

谈不上有多么心动,但至少可能还是有过感情的。

可在他逐渐暴露出本性的时候,这份喜欢应该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她分明是如此抵触他的触碰,可见一斑。

“我觉得当时我会中他的圈套,一直不愿意正视他身上千疮百孔的问题,是因为我实在太害怕一个人了。”

葛星宜说得很慢,“哪怕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我还是曾从他的身上得到过些许真正的快乐和陪伴的。”

她一味坚持要活在任弘和她自己一起虚构出来的那段所谓的“恋爱滤镜”里,是因为她太贪恋那仅有的温暖了。

“我怕我一旦戳破了这个气泡后,我就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里。”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刚大学毕业那会儿,我总是很害怕一个人。”

“特别害怕。”

从上高中开始到大学,她一直都住校,寝室里有室友可以说话聊天,不会感到孤独害怕。等大学毕业后,她独自搬回四合院,每天下班后走进空荡荡、没有半点儿声音的院子,心情就会立马低落下来。

所以她通常都喜欢在律所加班到很晚,一直到其他同事都走了,才会回家。

没人声的环境和黑夜,是她在这世上最恐惧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她说到这儿,耸了耸肩,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轻松一些,“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谈及任弘,其实并没有什么太让她难受的,因为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当他消失后不久,高利贷公司便找上门来,开始每个月盯着她还债,她虽有负担,但时间长了也都坦然地接受了。

这是她自己的心理缺陷被任弘钻了空子,她只能自己承担下来,怨不得任何人。

哪怕她觉得再自责、再懊恼、再不耻,那也都是生活教会她上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