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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玄(172)

一个年长的侍人越过她,弯着腰,迈步走进屋内。

公子康正要劈砍,见到来人,对准脖颈的剑锋倾斜,顺着侍人的肩膀划下,顿时鲜血喷涌,染红侍人半个身子。

侍人不敢呼痛,更不敢捂住伤口,忍着剧痛趴在地上,额头触碰地面。

公子康不断喘着粗气,手指握紧,大吼一声,回身劈砍在桌案上,到底没有取走侍人的性命。

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侍人身份特殊,从他幼年时就开始照顾他,比密夫人陪伴他的时间都长。还曾在狩猎时保护他,帮他挡住扑来的野兽,自己差点没命。

公子康再是暴戾凶狠,终究还保留几分人性。

如果不是这名侍人,换成方才的婢女,后果就不是受伤,很可能会抬出去一具尸体。

侍人不出声,静静趴在地上,任由鲜血流淌。

公子康背对着他,猛将长剑插在地上,哑声道:“去治伤,让人备车,我去见舅父。”

“诺!”

侍人忍着伤痛退出房门,几乎就在跨出门槛的同时,脚步踉跄险些栽倒。

“我没事,去传令备车,公子要出府。”

侍人低声吩咐,其后捂住伤口,在一个年轻侍人的搀扶下,慢慢向耳房走去、

他跟随公子康这些年,除了挡住野兽那次,从未伤得如此严重。

他亲眼看着公子康长大,看着在公子玄展露才干后,他一点点暴露出秉性。

从国君府走出的侍人十分清楚,只要公子玄不死,公子康再无半点机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哪天盖子遮不住,国君长子的尊荣都未必能保全。

他是不是该为自己找条退路?

毕竟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父母和过继的儿女。即使自己保不住性命,总要给他们留条活路。

侍人叹息一声,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眼眸中却闪过一抹异色,目光逐渐变得坚毅。

密武府上,密氏兄弟坐在书房,都是面沉似水。密纪更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大兄,事情再无转圜余地?”

面对密纪的询问,密武闭上双眼,许久没有出声。

“大兄!”

“你派人回封地,暗中调集死士和军队。”密武终于开口,道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意识到密武要做什么,密纪愣在当场。

“大兄,你是要……”造反?

密武倏地睁开双眼,目光锁定密纪,沉声道:“公子玄被立为世子,遵照礼仪,必回西都城受封。仪式开始前,国君和世子将一同郊猎,以猎物为牺牲祭祀天神和历代国君。”

密纪额头开始冒汗,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单音。

密武没有理会他,继续道:“公子玄同公子颢有婚盟不假,但两国尚未正式派遣行人宗人,仪式没有完成,北安国无理由插手我国之事。若在受封仪式前出现意外,国君和公子玄双双陨落,国不可一日无主,公子康为国君长子,责无旁贷,是不二人选。”

“大兄,此事是否太险?”密纪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依照他的想法,应该再派刺客去郅地,设法将郅玄杀死,没必要刺杀国君。若按照密武所言,一旦事情败露,密氏将遭受灭顶之灾。

“你以为还有第二条路?”密武冷笑一声,“上次派去的人杀不死公子玄,反倒累及你我,如今再派就会成功?况人王贺书送到,公子玄一旦出事,下手的是谁,密氏首当其冲。国君不会保全你我,更乐于借机打压举起屠刀。再者,”密武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当年的事,你以为国君会半点没有怀疑?真的追究起来,刺杀国君的罪名,你我同样逃不掉!”

密纪想要反驳,却被密武抬手拦住。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密武继续道,“一切我来安排,郊猎当日,设法调军队入城,包围氏族坊,重点看守粟氏、范氏和栾氏。只要刺杀成功,国君和公子玄殒命,无需担心他们不就范。如果不肯低头,屠灭满门!”

“大兄莫要忘了,还有公子鸣和羊氏。”密纪提醒道。

“我自然不会忘。”密武冷冷一笑,“我会联络小妹,让她在国君府动手。她现在失宠,身边无可用之人,密氏的人手尚未暴露,可以助她一臂之力。除掉羊夫人和公子鸣,其他的庶公子不值一提。听话则罢,不听话,送他们去见国君和公子玄!”

密武侃侃而谈,话说得有条不紊,不见对国君的敬畏,只有为家族图谋的冷血。

一旦计划成功,他不会甘于卿的权柄,必然会设法控制公子康,为家族谋取更大利益。

“大兄,若中都城问罪该如何?”密纪仍是不放心。

西原侯和公子玄同时丧命,不可能不引起怀疑。如果中都城决意追查,事情未必能瞒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