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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玄(472)

对这些上书逐一进行翻阅,耗费的精力可想而知。

太子淮心力交瘁,变得疲惫不堪。

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终于找出最关键的证据。

竹简藏于木箱内,因时间久远,边缘处出现裂痕,系绳也已腐朽。简上的文字依旧清晰,笔锋锐利,能窥出落笔人当时的心情。

太子淮双眼爬满血丝,疲惫到无心顾忌礼仪,直接坐在地上,展开竹简看了一遍又一遍。

证据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南幽侯的指证句句属实,人王的确做下错事。先代南幽侯和大幽氏都是受害者。

他们的死,中都城需要负起责任。

太子淮非吴下阿蒙,他心中十分清楚,如果不是人王怀有私心,对南幽侯的求助置之不理,南幽氏族不会越来越放肆,甚至做出毒杀国君的恶行。

若是人王能维持最基本的公正,对南幽侯予以扶持,严厉斥责南幽氏族,局面不会愈演愈烈,发展到今日,已然无法挽回。

想到南幽国的乱局,太子淮无计可施,越想越是无力。

如果没有发现证据,他还能欺骗自己。如今竹简在手,他想故作不知都不行。

离开库房之后,太子淮一天比一天沉默。他的变化肉眼可见,王后和稷夫人看在眼里,都是不发一言,既未询问也没有出声安慰。

在这件事上,旁人无法帮忙更无从置喙,只能靠太子淮自己想通。

奈何事不遂人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幽侯二次上书,将太子淮逼至角落。

讽刺的是,南幽国难得君臣一心,一心一意想着让赵颢接替君位。

无论太子淮答应与否,事情的结果不会改变。区别只在于有没有盖有人王印章的旨意,是否被中都城承认。

“天下共主。”太子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自从郅玄发兵东梁国,天下局势就脱出掌控。

四大诸侯国中,西原和北安实力愈强,迟早不将中都城放在眼里;东梁遭遇战败,正集中力量碾压东夷,试图以此填补丢失的国土,获得更多奴隶。

南幽国和东梁一样遭遇战败,不同在于东梁仍存半土,南幽国土尽失。南幽氏族死去泰半,国君一心想要禅位,还活着的氏族都举双手赞成。

“西原,北安,南幽,东梁。”

公子颢成为南幽国君,则安氏一家掌两国。公子颢和郅玄有婚盟,郅玄又同梁霸是表兄弟,四大诸侯同气连枝,中都城迟早被架空,权柄尽失,只存象征意义。

太子淮从未像此刻一般清醒。

回忆同王后的谈话,他心中涌起不甘,平添几分冲动。但他终究是务实之人,能明白看到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再不甘也要低头。

不提其他,单以军事实力而言,中都城就不是大诸侯的对手。

西原国和北安国自不用说,只要国内不乱,始终会如两座大山牢牢压在中都城头顶。

东梁国和南幽国战败,不代表两国真正无能,全因对手太强。换成王族私兵,无论东梁还是南幽都能够轻松取胜。

正因为头脑清醒,太子淮才会愈发苦恼。

在王后面前,他表现得心平气和,愿意接受未来的命运。可事到临头,真正体会到个中滋味,又如何能没有半点情绪。

捏了捏眉心,太子淮陷入沉思。

他突然有些明白父亲的心态,也能够猜出为何父亲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南幽氏族,做出诸多不公之事。

理解不代表赞同。

设身处地想一想,换成是自己,哪怕局势再难,也绝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一步错步步错。”

太子淮不再犹豫,提起刀笔,亲自拟定旨意,用人王印和太子印,赞成南幽侯禅位。

印章落下,仿佛卸下肩头重担,太子淮不由得一阵轻松。

“来人。”

旨意封好,太子淮不打算交朝中商议,直接派人送往南幽国。

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

父亲的路走不通,他只能另辟蹊径。不确定前路会有多少阻碍,太子淮唯有亲自去探索,一步一个脚印。

无论如何,中都城象征意义仍存,他就还有机会。

将事情简单到君权和臣权,哪怕情况再糟糕,他也有应对之法,总不至于落到南幽侯的下场。

不是他对自己过于自信,而是他相信郅玄的人品。

即使见面次数不多,太子淮也能揣摩出郅玄的性格。这位年轻的西原侯有蛮横跋扈之名,实则行事公正。不触及他的底线,某种意义上,太子淮还能得到他的庇护。

想到这里,太子淮愈发觉得母亲的话很有道理。

早知不是对手,何必为难自己。靠上一个强有力的姻亲,抱住一条大粗腿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