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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15)

这个人啊……

樱木深深凝望着失去知觉的流川,再也找不到方才的半点怒火,只觉一颗心不知如何,已柔软到极处。他亦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眸光有如许温柔……

温柔得不象是他樱木花道的眸光。

只可惜,昏迷的流川却没有看到。

之十七

流川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人柔和的神情,柔和的目光,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脑子里仍是昏沉沉一片,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个好象永永远远都脾气大得使整个人都象团火似的家伙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

樱木看他醒来,大是欣喜,笑道:“你可总算醒了。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官的,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若是让人知道湘北的户部尚书居然饿晕在皇宫里,天下人,还不知我这个皇帝有多刻薄呢。陷君父于不义,你算什么好臣子?”

话语中虽含责备之意,口气却又温和地不象是从樱木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别说还有那话语中掩不住的欣喜了。

流川惊疑不定地望向他,不知哪里出了错。但心中一回思,也多多少少明白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了。纵然是他,脸上也不由微微一红,唉,堂堂户部尚书,竟然在和人吵架时饿晕过去,说出去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归根结底,当然要怪这个混帐。想到这里,不免狠狠瞪他一眼,双手一撑,就要坐起来。樱木一点儿也不因他那无礼的眼神而生气,只是忙忙将锦枕替他垫到背后,让他可以半躺着。

流川一辈子还不曾让人服侍过,更何况此刻服侍他的人居然是皇帝,免不了全身不自在,暗中皱眉,只在想这个皇帝哪里着魔了,怎么态度改变得这么快?

樱木笑嘻嘻地端起旁边的清粥,小心地喂到他嘴边去:“总之呢,为了我湘北国的名誉,和我关爱臣子的好名声,你以后不管有多忙,也得给我吃好睡好,明白吗?”

流川还在想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变化,所有精力都放在研究这个奇怪的问题上了,居然也没意识到由皇帝来喂他吃东西有多么不对劲,不知不觉,竟然吃掉了大半碗。

樱木看他如此合作,心中更是欢喜,愈发放柔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这只狐狸性子倔,不喜欢人干涉你的私事,可是你不知道,我想要赐婚给你,其实也不只是为了晴子,还是为了你。”

流川眼神微动,也忘了再吃东西,只是讶然看着樱木,任他聪明过人,也想不出这件婚事与自己有何大的利害关系。

樱木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个粗心的人,不是当皇帝的料,可我虽不够细心,也知道你是一个真心为国的人,而且这些年来,你为国所做的一切,几乎把朝中所有官员都得罪遍了。我虽不至会无故加责于你,但象你这样结仇满天下,总是不好。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定,象这次出战,我就打算亲征,如果有什么事,再也回不来,本来主战的你哪里还有命在。你本来出身布衣,没有半点背景,只要朝中稍起风波,最危险的就是满朝皆仇的你。可是一旦你与赤木家结亲就不同了,赤木家是开国重臣,历代的有功于国,且与国主代代联姻,至今共出过三个皇后,七个皇妃。在湘北国,赤木一族势力极大,全国武将,几乎有一半的或是他家亲族,或是被赤木家所提拔的。有赤木家这样的好靠山,其他人也未必敢结下那样大的仇非置你于死地不可,就算真想动你,也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这已是我所唯一能想到可以保住你安全的方法了,也算是为父皇利用你所做的一切稍加回报。”想到父亲利用流川整顿户部和全国财政,最后还打算杀流川以平众臣之怒的险恶用心,心中不免暗暗愧恨难当,一时竟不敢看流川的清亮明眸。

流川震惊到不能思考,只是呆呆望着他。这个一直显得有些粗心大意,只知金戈铁马沙场做战的皇帝,为了他竟费了如许苦心,为保他的安危将什么都细细考虑到了,即使必须为此放弃心中所爱的女子。这样一个皇帝,可以如此真诚地面对自己的臣子,不惜将亲生父亲的阴暗心思,将所有帝王用来最是自然不过全不会觉得半点惭愧的权术坦然对臣子说明,并会为此感到惭愧难堪。这样的人心,这样的品德,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一个帝王原不该有常人的是非观和正义感。可为什么,他冷淡的心会为此而深深感动,素来漠然对万事的他,会为此而深深动容。

看到樱木心虚地逃避自己的目光,他忽然淡淡一笑,轻轻开口:“先帝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他虽然从未说过,但我一直明白他想的是什么,也知道最终他会怎么做。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先帝。”

樱木剧震,望着他惊极失声:“你明知到父皇对你的维护极可能只是想利用你,当利用完之后大有可能会杀了你以平众人之怒,你干嘛还要那样拼命,为什么还要到处结仇,四面得罪人?”

“有的事总得有人做,如果你不做,他不做,我不做,那湘北怎么办呢?即然要做,不得罪人又如何可以办得好?”流川的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对他来说这实在是再自然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了,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如此郑而重之地讨论。

樱木呆呆望着流川。他自幼好武任侠,只敬重身怀绝技的好汉,只佩服可以沙场百战的名将,生平第一次,以这样含着深深敬意的目光去看向他最最不以为然的文弱书生。

流川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了不起,更觉这眼神看得自己难受,可以无惧这九五之尊的怒气,此时却不自觉回避他的目光:“所以,一切实在是我自己的决定,无论是先皇还是圣上都不曾负过我,更不必为我操心,这赐婚之事还是罢了。我这人性子冷,只怕枉自误人终身。”

樱木听得跺足:“我真不明白,晴子那么好的姑娘,那样喜欢你,你怎么就一点不心动,世上哪里有你这么不知好歹的家伙。”

流川方才还柔声与他说话,听了这话,却又不高兴,可能已经习惯与这个皇帝不合礼法地针锋相对,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照这样说法,圣上即对那位姑娘垂青,那位姑娘便也该深喜圣上才是,又何必扯上我。”

这一句话正如刀一般扎在樱木的痛处,因为心中痛极,连脸色都青了。自然地一扬眉欲发怒,可是身形一震,又将所有的愤怒忍了下去,咬咬牙,默然无言。此时此刻,他再也不忍,更再也不能对流川发脾气了。

流川一语出口,亦知自己过份,明知樱木对晴子有情,还如此伤他,纵对平常人说这样的话语也是伤人,更何况这人还是皇帝。本能也习惯性地等待他的怒火。谁知这个好象永远与火气相伴的帝王此刻竟没有发作,但他脸上一闪而过却又极力掩饰的痛楚却比什么样的怒气更令得流川暗悔且自责。

他即自觉有错,便立即诚恳地说:“是我不好,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樱木原本心头伤痛,忽闻一言,倒是连心里的难过也忘了。这两日与流川相争,此人处处不让人,半点也不给他这个帝王面子,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可能都听不到这个不怕死的倔狐狸示弱认错,万万想不到今日他一语出口,自己也没有象以往那样大发雷霆(其实就算发作也震不住他)他竟立即开口倒歉,且言辞如此诚恳,毫不推托,更没有保面子绕弯子。这样简简单单几个字,其诚意远非那不知听了无数次的“为臣知罪,罪该万死”可比。这样平凡的一句话,听来,竟是如此珍贵,如此触动人心。

原本一门心思想忍痛促成这件婚事且决定无论流川怎么说都一定要办到的樱木忽然忘记了自己所有自认伟大的决心,不由自主以从不曾有过的温柔且诚恳的语调说:“不,是我不好,明知你不喜欢别人干涉你的私事,偏偏自以为是为你好,就要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以后,我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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