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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心(言情版)(32)

仙道虽然伤重,但对于大局仍然放不下,不断派人问湘北军的动态。三日来,湘北军屡屡强势攻城,没日没夜打个不止,攻势无比狂猛,可见湘北军也知道非得在短时期内攻下江阳城不可。

但陵南将士上下一心,拼力死守,虽然倍加辛苦,江阳城终保不失。

湘北军见猛攻不下,便不断派人叫阵喝骂,日日夜夜,都有人在城外大声狂骂。骂陵南君臣无能。鱼住全无本领,只会做缩头乌龟,用词之粗俗脏肮都极为恼人。

好在鱼住也知胜负决于这几日,怎么也不肯受激上当,也特地在军士中挑选嗓门洪亮口齿伶俐的,日日在城上回骂,这几日城上城下,粗语脏话倒是层出不穷,每有不少别具匠心的精典骂词问世。

湘北众人见攻不下城,又引不出对方来决战,谁不是焦燥不安,每日都有大将在城下戟指大骂。

城上的鱼住有心气他们,叮咛众将,下头湘北的将军越是气急败坏,他们越是要满脸笑容大笑不止,每每把湘北将领们气得想吐血。

这些消息传到仙道耳中,仙道大感放心,鱼住终是知兵的良帅,一旦战事有了转机,他就可以紧紧抓住这个机会,不给湘北半点空子钻。

三日来,湘北已有撤军的迹象了。如此大军不是说撤就撤的,湘北后寨做前寨,后寨的军士纷纷拔营而起,而前寨变后寨,仍驻在原地不动,以防陵南军乘机讨便宜。等到最后一批他们才肯撤走。

陵南军上下观察到敌营这等变化,无不欣喜,鱼住吩咐众将在湘北军彻底撤走之前仍不可放松,这边已来向仙道报喜讯,并告诉他,不少将领已开始准备轻骑追击,一旦湘北后军全部开拔,他们就可以放手追杀。

一般来说,借着别人退兵之势追杀,多能缴获不少战马弓矢。

可是仙道却一再叮咛不可出战。情愿放弃追击,也不要给湘北任何反攻的机会,湘北战士出了名得勇悍,这次因粮草之事而不得不退兵放弃到手的胜果,谁不是满肚子火气,真要轻骑追杀,只怕不但不能得了好处,反而成为他们发泄怒火的对象,甚至极可能让他们捉住将领,扮成陵南兵士,借机混入城中。

鱼住听得心头凛然,心头暗服仙道思虑周密,自己几乎把这一点忘了,忙保证一定坚守城池,绝不出城予人可乘之机。

而这时,流川自昏沉沉中醒来了。这几日,他因身体虚弱,又身受内伤的关系所以一直时醒时昏。开始醒来时,望见樱木的脸容,关切的神容,心头百感交集,却又想不出一句话来对他说。樱木一直将他留在御帐中,令军医为他诊治,有时他支持不住,神智不清时,总可以感觉到一股温暖带着无尽生机自己背后涌入身体。他隐约明白那是樱木以内力助他复元。那双手那般有力那般温暖那般执着,坚决不肯放弃他,坚决要将他唤回来。如若他在平时,自然不肯让樱木在大战之时为自己消耗力量,可是现在他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根本没有力量争辩。他居然在皇帝的帐中,躺在皇帝的床上,由皇帝来看护他,有时,因着虚弱无力,甚至是皇帝来一口口喂他饮食。可是他没有看到过皇帝自己吃东西,也许他心烦意乱已没有心情吃喝了,也许他吃过了,却不是在自己眼前。因为流川的饮食都很好,虽然在战场上没有丰盛的饭菜,但是却都是好米好菜。他知道前线所有人包括皇帝吃的都是糙粮,要整治出这样的饭菜已是极为困难的了。他无力地抗议过几次,樱木板着脸说这是病号饭,每个伤员都是一样的。他要不吃,樱木喂到他面前的手就动也不动,甚至可以支持一个时辰,令得他不得不屈服。

他睡在皇帝床上,皇帝无处去睡,不过这三天,樱木也根本没有入睡。樱木本人不能一直守在帐中,他必须去指挥攻城,即使希望不大,他也不能放弃。他在攻城时总是冲在最前面,一仗打完,全军稍稍休息时,他就会回帐来看流川的伤势如何。如果众将把他叫出去,也是为了商量攻城和退兵的细节。三天里,他没有半点休息,眼中早已布满血丝。而流川却连劝阻他的理由也没有。

在流川面前,樱木从来没有露出过太大的担忧,更没有发过火。可是流川知道,实情并非如此。到了后两天,他情况好一天,晕迷时也可以隐约感觉到外界的事情。他听到樱木在自己床边低声呢喃,求天求地求神求佛,让他无恙地好起来,声音里有无限担忧关切。

他感觉到刚自战场上回来的樱木在他身旁呆立半响后在帐中来回踱步,然后一掌拍得桌子碎裂,也不知这等气怒,是因为江阳城难克,还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迟迟不好,才令得他如此怒气难息。

他听到樱木在攻城后回到帐中的踉呛脚步,他感觉到樱木来到自己床旁,看自己仍然气息稳定才松了口气。他听到亲兵惊呼:”圣上,你的箭伤!“

他听到樱木粗声粗气说:”没事,包扎一下,就好了,穿上盔甲也看不出来。记着,不可以让流川尚书知道。“

可是,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全部都知道,尽管他没有睁开眼睛,尽管他动弹不了,尽管樱木一直以为他不知道。

直到现在,直到今夜,流川枫终于完全醒转,用力呼吸几下,感觉胸口疼痛减轻许多,试着扶床站起,居然还有力量站立。

此刻帐中并无旁人,他勉强起立,一步一顿,一直走到帐外,看到外面一片星光下三军忙乱不堪,樱木正在居中指挥。

他知道大家是在准备撤军了,而且这个军必须撤得好,撤得妙,不能给对方半点可乘之机捡便宜。

流川静静凝望樱木的身影,这个几天没有睡觉的皇帝,这个在自己面前常常傻头傻脑,最不象皇帝的皇帝。没来由的,向来性子冷淡,少有感触的他,目中忽有了让他自己都震惊的湿润。

樱木忽有所感,猛然回身,望到他的身影,一时大惊,忙快步过来,扶住他:”你好些了吗?怎么跑出来吹风,快回帐去。“说着要扶他入帐。

流川却立定不动,目光定定望着他:”真的非退兵不可吗?没有别的机会吗?“

樱木苦笑一声:”什么主意都用光了,强攻不行,也无法引他们出来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就是希望我们退兵时,他们能派兵来追击,到时我们或许可以借机捉住他们的将领,扮成陵南军骗开城门。如果最后他们还不动心,不来追击,那就真是没法子了。“

流川轻轻叹口气无语,他虽机智聪明,但并不懂兵法军事,如果连樱木也这么说,想来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虽然樱木为他在众臣面前脱罪,但他心中何能释怀?樱木越是信他重他爱惜他,他心头却越是凄苦自责。

樱木原不是喜欢测人心意的人,可是却很清楚地感觉到流川的心思,他傻傻得抓抓头,前两天在众将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王者风范,一代令主的气度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全是你自己的责任。我知道,那天我在帅帐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那虽然是我为了助你脱罪所说的,但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真意,并无半点虚假。当时,对着那么多大将我这么说,现在,对着你,我还是这样说的。千里陵南山河,远不及你流川枫重要,就算给我十个百个江阳城,我也不能失一流川。“

今夜星光灿烂,今夜月色温柔,今夜这耳边的声音字字句句恳切无比。

流川动容凝望樱木,流川何幸,得此君王倾心相待。流川何幸,得此至人如此看重。人以国士之礼待他,他岂能不以国士之义相报。

他以国士待己,而自己却误他大事,虽一心想报,一心求报,但他的才能都在理财处政上,这等军务兵法实非他所长,更何况此刻大局已定,大军已在后撤,他一个书生,又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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