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走进房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就那样站在他背后，看他手中笔管晃动，心里却说不出的满足。
过了一阵，流川批完一份公文，抬起头来，正对上了樱木洒满了温柔的面庞。
“狐狸。”那是他对自己的专有称谓，听起来那么亲切。
心里暗骂了一声“白痴”，心情却渐渐开朗起来。
相视而笑，但不知这样的时光还能有多久。
“海南大兵压境，皇上可找到对策了？”流川站起身来，随口问道。
“有了一点眉目，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樱木回答。他还是能那么准确地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海南国力日渐强盛，目前只有翔阳可与之比肩，海南自然不可能偏安一隅，刚即位的新君更是野心勃勃。海南要想一统四海，湘北是其必经之路。湘北若存，便等于其咽喉被制，这样一来，湘北便是他必须要拔掉的一颗眼中钉。如果海南是短视之辈，他必不会来啃湘北这块硬骨头，而会去攻击周边的一些小国，然后再来攻打湘北，而那样的话，那些小国就会成为海南的累赘，就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既然如此，他们必定会选择集中兵力先攻下湘北，然后那些小国自然是海南囊中之物，再去对付翔阳时便多几分把握。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我湘北在用兵拒敌的同时也应当派人到翔阳晓以利害，使能互为接应，共同牵制海南，不仅可保湘北安全，对翔阳和其他国家也有好处。海南腹背受制，便不得不退兵，至此国难可渡。”流川目中闪烁着深邃的光彩，好像能直射到樱木的心里去，了解他，甚至胜过了解自己。
樱木听罢，笑道：“好个奸诈的狐狸，真有一套。”
正在这时，洋平从外边领着一人进了屋。樱木认得那人是晴子的贴身侍女松井。松井此刻两颊通红，气喘吁吁，显然是跑了不少路。
“禀皇上，彩公主有要紧急事和皇上商量，请皇上回宫。”松井喘了口气，将来意说明。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如果不很急的话就等一会儿。”樱木问道，心里老大的不高兴。这才没说两句话，又有事上门了，换谁也不会高兴。
松井看看樱木脸色，犹豫了一下，道：“回皇上话，皇后娘娘好像是有喜了，现在还不太确定，正在请太医检查。彩公主这才命婢子请皇上回宫。”
“你再说一遍？”樱木瞪大了眼睛。
“皇后娘娘可能有喜了。”
他马上就要成为父亲了。皇室将要获得一个后代，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将来国家的重担将要由他的后代来背起，而他今后或许可以活得稍轻松些。
但愿这个孩子是一个男孩……
之六十
匆匆一会，却又是匆匆一别。
樱木跟着前来报讯的松井回到皇宫，在宫门处便远远听到了一串鞭炮的响声。进了坤宁宫的大门，只见里面可说是热闹非凡，室内满是喜庆的大红色，宫女太监们都在忙这忙那，简直不可开交。
“参见皇上。”看到樱木回来，宫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向樱木行礼。
“免了。”樱木挥手打发宫人们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跟松井急匆匆地进了皇后的寝室。
晴子坐在寝室的床上，左手下意识地按着自己的腹部。马上就要做母亲了，心里有些喜悦，但要用幸福来形容的话还差得很远。虽然有彩子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可心里总觉得缺些什么。这些日子她的生活大体上还是平静的，除了每日给太后请安之外，她几乎从不跨出大门一步。樱木对她很关心，两个人相处得很和睦，可她也能感觉到樱木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她。她很聪明，所以她从来不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答案。也许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不错的。
“晴子！”门帘一掀，樱木打外面走进来，脸上略带忧色。
太医见状，连忙上前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怀上龙种，我湘北即将迎来一位皇子，真乃国家大幸！”
樱木问道：“已经多长时间了？”
太医回答说：“回皇上，从脉象上看已经有两个月了。”
“已经两个月了？”樱木仍是不敢相信，这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突然。
现在樱木心里对晴子总是怀着深深的歉疚。自己平时虽然关心她，但是那只限于友人之间，兄长对姊妹的感情，仅有的几次为了传宗接代的亲近也充满了冷淡。以后恐怕也只能是这样了，她就要这样孤独一生，这就是她必须要接受的命运，可这对她来讲实在太不公平。每个人都希望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共度一生，但对于嫁进皇家的女子，这纯粹就是一种奢望。就算是现在自己心中没有别人，自己也已经负了她。
看着樱木阴晴不定的脸色，晴子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说些什么。“皇上不必担心，臣妾会照顾好自己。”
“那就这样吧。以后母后那里你也不用经常去请安了，朕和皇姐会把你的心意带到，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樱木把手放在晴子肩上，柔声说道。旁边有外人，帝后恩爱的戏还是要演的。
“哎。”晴子应了一声，低下头，似乎是想掩饰一下将为人母的羞涩。
“好了，你可以走了。”坐在一边的彩子命太医退下，回头对樱木道：“皇上，这两天国事虽然吃紧，你也别把晴妹妹冷落了，有时间多陪陪她。”
“皇姐，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您不必操心。”樱木声音里似乎有些不耐。
“那看来现在这里没有我的事了。你们两个慢慢说，有事的话就来找我，我到太后那里通知一声，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彩子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樱木稍点了一下头，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大声说道：“等一下，皇姐，有件事想问问你。”
“皇上，什么事？”彩子站住脚步，笑问道。
“朝中这两天的事皇姐想必也听说了。因为皇姐在海南做过几年王妃，对海南情况应该比较熟悉，所以想请皇姐指教一二。”
“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按照常规，后宫不得干政，当今只有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彩公主能够例外。听到两人即将谈到国事，晴子自然而然提出回避，因为那不是她本分所在。
“不用，晴子你就在这里听听不妨。”樱木一振衣襟，在彩子对面坐下来，听他语气似乎并不将所谓祖训放在心上。已经有一个彩公主能为他出谋划策，可见女子也能对国政发表看法，并且也不比那些腐儒的见识差。
遣退四周宫人，樱木便将方才所谋之策和盘托出，唯一的保留是没有将策划者的姓名讲出来。
“皇姐，我看这值得一试。海南大军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湘北能故意放他们入境，用兵时定会犹豫不决，到时候我们便有机可乘，如果翔阳能识大体和我们合作，那我们的胜算就又大几分。况且，如果要彻底把海南解决掉，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樱木讲得眉飞色舞，在他看来这套方案的可行性是最强的。
彩子沉默半晌，突然站起身，道：“你未免把海南的人想得太过简单了。海南众人皆不是泛泛之辈，刚继位的新君更是人中之龙，见识非凡，你能想到的，人家也肯定能想到。如果用计不成反为人算，那可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可是皇姐，难道我湘北就只能束手待毙不成？”
“那倒不是。依我之见，还是比较传统的防御比较好一些。只有一点，决不能对海南露出惧色。如果我们不战先怯，那就必败无疑。现在海南上下虽士气高昂，但必定不能长久保持。只要在边界上将他们锐气磨尽，以湘北兵将之勇武，装备之精良，还怕不能将敌军击退？就算海南知晓我等用意，可面对这铜墙铁壁，他们也照样无可奈何；若是真让海南长驱直入，那就等于在火上浇油，凭空提起了对方士气不说，还容易被人利用，太过行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