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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医生(7)

小芝急忙又找到一个理由:“可是,他也是因为有少年时的阴影有过不幸的遭遇所以在心理上才有些不正常,他也是很可怜的。”

季君冷冷说:“不幸,谁不曾有过不幸,谁不曾受过挫折?他真的很不幸吗?他从小衣食无忧,他长大坐拥巨产之余才来叹息没有得到爱护。在医院里,有一个白血病的患者。十六岁的年纪,花也似的女孩,最好的学习成绩,却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做化疗。任头发落尽,任容貌变丑,可她每天努力地写学习心得,她说要留给她的弟弟,让弟弟能更好得读书。还有永远也不能见阳光的盲人,永远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聋子,难以和别人沟通的哑巴。可他们仍然懂得快乐生活……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科学家,全身上下,只有头部可以稍动,而我,承受了那样的伤痛凌虐,可我并没有去伤害别人,至今仍试着帮助人。谁才是真正的不幸者,谁有权利以自己的不幸为理由为武器去堕落,去伤人。越战时,美国的化学武器使得越南每年有无数畸型儿出生,可即使是畸形儿也互帮互助不肯放弃。在阿富汗,有无数难民,巴以冲突,使得十二岁的孩子就要学习上战场杀人。他们的不幸是否代表他们可以有理由发动任何恐怖袭击伤害无辜的人呢?有一句老话,几十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然后变本加利地对待媳妇。本来是一个被同情的受害者,可是当她把不幸加倍施于别人身上后,被同情的人,就变成了最可笑可恨的人。世界是那么大,个人的失意和痛苦算得了什么,如果一个人一定要让自己沉湎在痛苦中,不肯睁开眼来看外面的一切,那又是谁的错。我可以在打击中站起来,为什么他却要因打击去伤人伤己。一个人若不懂自爱,若一定要放弃自己,怎么还能指望别人去爱他,去重视他。”

年少的小芝受到深深的震撼,忍不住又问:“你是不是认为,所有忍受别人对自己施虐的人都是自轻自贱全无自尊的人?”

季君微笑摇头:“每个人的看法和做法都不同,怎么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更不应因为自己不接受就轻视别人。有的人或许真的有受虐倾向,渴望被打,只要愿打愿挨并无不可。一件事,只要双方情愿,又不伤到旁人,那别人就无反对余地。有的人或许只是想以轻微的,并不过份的疼痛来追求新的快感,这亦无可厚非。也有一种人,自己并不喜受虐,但对方喜欢,而因为太过深爱对方,所以放弃了自己,所以只要对方高兴,自己无论如何无所谓。尽管我对于这种借助对方的爱而恣意伤害对方的行为不以为然,但即然他们彼此都愿意,我也不想加以评论。相反,对于那种人我还很佩服。至少,他们真的可以爱到放弃一切。我和他都不行。我们都爱自己胜过爱对方。我爱他,我容忍了他的许多事,但我更爱自己,我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去取悦他,我不能让自己被他踩在脚下后还一如即往得爱他。我甚至连恨他都不敢恨彻底。我曾经恨得想要杀了他,可一直没敢动手,为的仍然是我太自爱,杀人要偿命。无论恨或爱,我都不肯为他去让自己做奸犯科成为杀人犯。而他看来似乎爱我胜过一切,可是他却更顾及他的感受。只是因为爱我,因为让我痛苦可以令他取得快乐,所以他不顾我的反对,不理我的伤痛,一意凌辱我,为的仍是他的快感。不,他爱他的快感爱他从我身上得到的成就满足感胜过了爱我。即使现在一直在追我找我为我痛苦,可是他却不愿改变,不愿放弃,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从这种痛苦,这种追寻中得到了满足呢。”

小芝听得目瞪口呆,只觉这种种说法闻所未闻,但确实合情合理。

季君微笑着站起来说:“无论如何,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真是痛快。张医生,谢谢这几年来,你倾听我无数次诉苦,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张曼芝也同样微笑回报:“季先生,你确实已从阴影中走出来了。做为你的医生,我确定,你痊愈了。”

季君微笑着告辞,微笑着走出去,心中却在冷笑。真的痊愈了吗?真的不再痛了吗?多年前,受凌辱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那样无穷无尽的屈辱,站在法庭上,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的羞愤,至今不曾忘怀。他的身体治疗了足足三个月,而他的心灵,一直治到现在。无数个夜晚,闭上眼,只想不再睁开,无数个日子拿被子遮住头躲在角落里不断颤抖。永远提心吊胆,稍有动静,即魂飞天外。无数次拿着安眠药,用了无尽的意志力才抵挡住把所有药一口吞下去的冲动。无数次在张曼芝办公室的床上痛哭失声。不能正常工作正常生活,总觉得身后有无数人在指指点点。无法再面对任何一个朋友亲人,即使是同情的目光,也让他难以承受。放弃了一切,改变了容貌,从新开始。看似已开始一段健康正常的生活。可是就算交朋友也处处保留,再不敢亲近任何人。也许以后永不会有至诚的朋友,也许以后,永不会有正常的家庭,也许以后,永远要花钱找不同的心理医生,听他倾诉,心中的痛楚。即使是他当义工,帮助别的不幸的人,也只是为了寻找那些更不幸更可怜的人,来提醒自己,自己比之这些人还是幸运的,如果他们可以好好活下去,自己也一样可以……

如何可以痊愈?怎样才能痊愈?

到哪里,才能找回当初那带着温和的笑意,让每个人都喜欢亲近,觉得生活无限美好的何文。

季君微笑着走了,一直走到外面的电梯口,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即使是张曼芝,也难以看到他心头的血泪。

小芝忽然大叫着:“季先生!”从里面飞快追来,来到他面前急急说“你放心,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没有职业道德约束,可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的,尤其是林峰。”

季君含笑问:“林峰是谁?”

小芝一怔,终究是聪明女孩,立时明了,忙说:“啊,是我弄错了,季先生你何尝认得什么林峰,认得他的是个多年前失踪的何文罢了。”

季君一笑,走进电梯里。

小芝茫然站立了好一回儿,何婉如来到她身边:“如何?现实中这种故事让你失望了吧,最终没有原谅,没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小芝低声说:“我真佩服他的坚强和决然,何阿姨,他是真的痊愈了对吗?”

“即使没有,时间总会渐渐淡化伤痛的。他是坚强的人,他会一直坚强地生活下去。”张曼芝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轻轻一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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