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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192)+番外

他挥挥手,自顾自走了。其他人依旧站在原处,神色定定,目光沉沉,不语不动。

闲云居里,口口声声要休息的容若睁着眼睛,枕着手臂,愣愣望着房顶,眼神一片空茫,完全没有焦距,甚至连自己右手手指上的伤口,也完全没有处理。

“你不必如此强颜欢笑。”温柔的语声响在耳畔,温柔的手轻轻拉过他的右手,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容若猛然坐起:“二嫂。”

司马芸娘含笑坐在床边,明丽的眼眸里有洞彻世情的光芒:“你不必装做轻松,不必故意胡闹妄为,打做一团来让我们轻松。大家是你的亲人,你的朋友,有困难,必须一起面对。”

容若对她颇为敬重,不敢像待凝香、侍月一般随便打发出去,只得低头道:“嫂子原来早看出来了。”

“何止我看出来了,他们难道不明白?你只以为,你故意逗引他们,是想让他们轻松下来。那你明不明白,他们陪着你胡闹,陪着你打斗,却是为了让你轻松下来。”

容若微微一震,垂首不语,良久才道:“我为了引韵如出来,故意装做重伤待死,为怕露出破绽,没告诉你们真相,让你们这样为我担心,我很不安,所以故意闹一闹,让大家出出气,也开心一些,没想到,原来大家这样为着我。”

“不必如此,心中不愉快,就表现出来,思念你的妻子,又何必掩饰,如果当着朋友都要做戏,那还要亲人做什么,还交朋友干什么?”司马芸娘轻轻一笑,眉目温柔。

容若脸上终于渐渐露出深刻的悲伤:“二嫂,我不知道韵如在哪里,我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想着她,我总怕她出事,我总怕她受欺,可是她到底在哪里。我伤得快死了,她也不来见我,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远离济州,一种是她在别人手中。如果她自由,她不会远离济州,远离我的。如果她在别人手中,那么,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她会怎么样?二嫂,每想起来,我的心都像火烧一样……”

司马芸娘妙目凝视他:“也许是你多想了,如果她在别人手中,别的势力也不会一直沉默的,必要利用她做些什么事。或许她因为某些事离开了济州几天,所以不知道你重伤的事。”

容若有些虚弱地笑一笑:“但愿如此。”

司马芸娘微微叹息一声:“你知道,当夜她为什么要离开吗?”

容若摇头,神色迷惘:“我不明白,那一晚,她和我……我明明记得她说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是一醒来,她就走了。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当时船上只有我们几个人,苏意娘、其他的丫鬟和性德都在外舱,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司马芸娘考虑了一下,才道:“萧遥告诉我,前一段日子,你和韵如,似曾有过不愉快,会不会……”

“不会!”容若斩钉截铁地道:“我了解韵如,她不是普通的江湖侠女或民间女子,她是闺阁中长大的官家小姐,学习各种礼教妇德,对于夫妇之道、夫妻之义,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她爱我,这情不会是假的,她将身心都给了我,就绝不会为那件事而离开我,她所受的妇德教育也不允许她离开我。可是,我就是不明白……”

他双眼通红,挥拳猛打自己的脑袋:“到底是为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晚上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我却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明明发誓永不离开我,却不等我醒来就走了。”

司马芸娘一语不发,站起来,伸手想拉住他的拳头,却力气不足,最后无声地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他的头,呵护住他,不再让他的拳头可以落下来。

换了凝香、侍月,因有主仆之分,断不敢如此。苏意娘虽美丽无双,但容若眼中心中都不曾有她,也不便这般无所顾忌。

但司马芸娘素来爽性而为,不受礼法所拘,又是容若的嫂子,多少有点儿长嫂如母之意,这般亲近的姿态竟做得自自然然。

容若竟也在如同母亲呵护般的怀抱里,得到了一丝安慰,不再这样发狂般捶打自己,慢慢安静下来了。

“不要伤害你自己,既然爱她,就更要让你自己活得好好的,这样以后才好去找她,这样将来,才不致让她为你伤心。既然爱她,就要为她更加珍惜自己。”

温暖的怀抱,温暖的声音,让容若情不自禁点头,有些孺慕之意地低声道:“是。”

“韵如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遭受过什么,知道你这般爱她,这样挂念她,也一样会高兴的。人生在世,能有一段这样的情怀,就算是死,也不必有什么遗憾。”

容若微微抬头,望向这个因为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而成为所有女子向往对象的嫂子:“二嫂,你为二哥,也吃过不少苦吧!可曾后悔过?”

司马芸娘微微一笑,明丽逼人,似有千种琉璃的光芒在她眼中流转:“这一生,我不会后悔看到他的文章,寻找他,遇上他。”

这一种让女子整个眉眼都焕然一新、光彩照人的美丽和温柔,看得容若一时移不开目光。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在后世许多传说中,仍然被无数女子深深羡慕的司马芸娘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爱情,可以让一个女子流露这样的微笑,这样的神彩。

在很多年之后,想起在他最脆弱时,这女子无私的温暖与支持,想起在他最迷惘时,这女子为爱而展开的绝世笑颜,他的心中总会涌起无限的怅然伤痛。

“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第二天一大早,整日整夜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萧远终于回来了,看到容若安安稳稳、精神抖擞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太大的吃惊,悠然发出一声无所谓的感慨,对容若视而不见地就要擦肩而过。

“三哥,这段日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三天前柳非烟上门闹事,她身边那帮人的底细,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没有深刻细致的调查,这绝对做不到。”容若沉声说:“你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力量,暗中隐藏?”

萧远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力量,有什么本事,人人都知道。天下的英才全在摄政王手上,别的人,费尽了心,也不过收揽些鸡鸣狗盗之徒罢了。我别的本事没有,消息总算还灵通,你看不顺眼吗?不必你费心,你身边两个小丫头,想是早就把我的事往上头报了,我是死也罢活也罢,只求快意,用不着你来干涉。”

“你的死活,我早没了兴趣过问,只是我不希望你在这济州城涉入什么阴谋之中,否则只怕最后死的不止你一个。”

萧远哈哈一笑:“平日见多了你嘻嘻哈哈,看你这副凶样子,倒也有趣。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弦外之音,你老婆不是我抓的,她人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安心了吗?”

他大笑着大步同容若擦肩而过,自往他的住处去。容若眉头微皱,正想伸手去拉他,忽听得一阵阵喝斥声、刀剑相击声自外头传来。

“什么人?”

“让开。”

“大人有令,容公子府上不得擅闯。”

“叫你们让开。”

“柳公子,别逼我们。”

“你们这帮官府鹰犬,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呼喝声一声比一声强劲响亮,一声比一声怒气激扬,间杂着的刀剑相击声、惨叫声也极是刺耳。

容若脸色微变,再也顾不得萧远,迳自大步往大门处奔去,同时大声问:“怎么回事,快开大门。”

看门的下人早不知道缩在哪里躲起来了,好在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也都惊动了,纷纷出来看发生什么事。一见是大门这的动静,自是快步而来。

容若听外面打得乱成一团,也等不及其他人赶到身旁,自己先一步打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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