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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270)+番外

几日之后,又传来叛军终于放弃进攻京城,转而攻击南方武卫城的消息。济州百姓陷入慌乱之中,开始准备逃难,争抢生活必需品,即使官府投入极大的人力,也难以完全控制局面,这才有了济州如今的清冷景象。

此刻容若站在济州城店铺林立的街市中心,可是放眼望去,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没有关的也是门前冷落。

百姓们也一家家关门闭户,彷佛只要关紧大门,就可以把所有的灾难,拒之门外。只有粮行、盐号外面挤满了人,为了应付也许会降临的可怕灾难,人们几乎是拼了命地抢购米粮和盐。

如果不是因为官府早有严令,只能按官方规定的价格销售这些必需品,而任凭商人自己定价的话,只怕,引发的恐慌和动乱,可能更严重。

米和盐没有涨价,多多少少安定了一点百姓的心。但是,大部分百姓仍然做着逃亡的准备。

米盐虽然被规定了价格,不能随便涨,可是,包扎行李的绳子,却比以前涨了十倍不止的价格。还有牛车、板车的售价和租价也在上涨,就连草鞋,都比过去矜贵了不少。

等官府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派人加以控制时,飞涨上去的价格,已经没有办法再降下来了。

再加上,商人们虽然也出钱出力,承受了许多损失来支援官府,但暗中,转移财产、商品,准备逃离的工作,却做得比谁都积极。这些小动作,被普通百姓察觉,看到大人物们也准备逃走,百姓心中的惶恐更是倍增。

官府为了不让百姓慌乱逃离,造成可怕的混乱,因而不战自溃,派兵阻止想要拖儿带女,携全部财产离开的百姓,与百姓也时常产生冲突。

就算容若天性再怎么乐观开朗,目睹这一切,也不免心情沉重。

一个如此繁华的城市,要经营建设成这样,需要当政者的多少清廉治理、多少努力建设,又需要百姓的多少心血投注,可是,要摧毁,却只需要暴力的轻轻一击。

为什么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如此容易被毁坏,为什么人类喜欢杀戮和破坏,永远胜过建设呢?

沉重的心情,使他的脸色也一片沉郁。

跟随在他身旁的肖莺儿低声唤:“主上。”

容若摇摇头:“我没事。”他略略振作了一下精神,迈步走向街旁的烟雨楼。

烟雨楼,济州第一名楼,客来如云,热闹非凡,楼上雅间出入的全是济州的名流,楼下亦是宾客不绝,从来没有过冷场的时候。

可是今天,偌大烟雨楼,楼上的伙计,懒洋洋没精没神,根本没有贵客可侍候,楼下空荡荡的店堂,只有零落的两三个客人,在角落里,压低了声音,议论着什么。

想起初入济州城时,烟雨楼中的一派热闹,让人倍觉怅然。

往日里来了客人,忙都忙不过来的烟雨楼,今儿容若一进门,就有四五个闲得发慌的伙计围过来,一迭连声地叫:“容公子。”

容若却只摇摇头,信步上了楼,随便挑了当日他初来济州,第一次进烟雨楼,所选的雅间,漫步而入。

肖莺儿在外头塞了锭银子给伙计:“不用服侍了,公子只想上来坐坐罢了。”

伙计们听话地退出去,肖莺儿轻轻关上房门,让容若一个人,安安静静,凭栏而坐。

雅间东西两面,各自开了窗。西面的窗对着月影湖,往日里画舫如云,游人不绝,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今日却冷冷清清,但见满湖寂寂,残荷照影,几艘画舫孤零零在湖上飘泊,却看不到半个人影,一丝欢声。

想起当日死于画舫之上的司马芸娘,容若心中就是一痛,胸中愤郁难舒,耳旁又听到喝骂之声、哀叫之声,不断自外传来。

容若微一皱眉,移步到东面窗前,探首下望。

大街上一队官兵,正押着几个人从烟雨楼下走过。

那几个被捆绑的犯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居然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穿着普通的布服,很明显只是平常百姓。

容若心知,必又是想合家逃离的百姓,被官兵捉起来了,眉头不觉深皱。

下面被绑着的一个妇人,因走得稍慢,被军士一推,身不由己,往前跌去。

官兵毫不怜惜地一脚踢过去:“起来,他妈的,咱们随时准备拚死拚活,你们就一心想逃。”

“官爷,饶了她吧!”在妇人身边的丈夫连忙拦到妻子身边,想要保护亲人。

这样的行为,明显激怒了官兵,四五个官兵毫不犹豫用长枪的枪柄,对他们狠狠戳过去。

容若再也忍受不住,在窗前大喝一声:“住手!”

几个官兵闻声抬头,皆是一怔:“容公子。”

容若索性伸手在窗沿一按,借力自窗口一掠而出,飘然落到大街上,正挡住这一队官兵的去路:“他们害怕战乱,想要逃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必要这样苛待他们。”

容若的身分虽未公开,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位贵人,而今又掌握了日月堂,谁敢对他无礼。

一员小小的伍长,上前施礼:“公子,将军有令,为防止百姓私逃成风,引发混乱,所有意图合家私逃者,都要抓来游街示众。”

容若怒道:“官兵是为了保家卫国、护卫百姓而存在,你们的工作不是压迫畏惧战乱的百姓。”

“容公子,你无官一身轻,自然大仁大义,你可知而今济州处于危难之中,人心稍有浮动,则城池不保,到那时,你的仁义,又有什么用。”冷漠的声音,伴着清晰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正是如今济州城内,权力最大的守将齐云龙。

他还是一身明盔亮甲,骑着高头大马,逆着阳光,居高临下地俯视容若。

虽然陆道静一再提醒过齐云龙,容若身分不同寻常,虽然容若如今手握日月堂,要保济州安宁,同样需要容若的支持,但齐云龙似是仍耿耿于当日烟雨楼结下的小小仇怨,看容若似有一万二千个不顺眼。

容若倒也不惧他这威风凛凛的样子,抬头望向高坐马上的将军:“民心的凝聚,靠的是守将的能力、地方官的施政,只要你们能给他们信心,只要你们能切实地铲除叛军,护国卫民,百姓只会全力支持你们,而绝不会逃离。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都在干什么?叛军在前方做乱,你们召诸郡之军,徵民家壮丁,收富商之财,取民间铁器,却只专注于城墙要不要维修,护沟有没有问题。为什么不乘叛党羽翼未丰时,诸路并进,一举而歼。你们这样闹得全城上下整日惶惶,不能安抚百姓惊畏,却要用刀剑欺凌无助百姓,真是枉负了你七尺之躯,堂堂丈夫。”

齐云龙脸上怒色渐浓,右手不知不觉按向腰间佩剑。

“主上。”清柔的呼唤声中,肖莺儿亦自烟雨楼的二楼一跃而下,轻轻盈盈站在容若身旁。同一时间,四道人影,自烟雨楼大门一掠而出,亦护在容若四周。

虽然以肖莺儿为首的五名日月堂弟子,神色都恭敬得很,彷佛只是像平时一样随侍在容若身边,但所站的角度、行礼的姿势,无不保持在遇到袭击时,可以在第一时间,发动反击的最佳姿态。

齐云龙眼中异色一闪而逝,最终笑了一笑:“罢了,看在我们很快就是亲戚的份上,就给容公子一个面子。”

他将手微微一挥:“放他们去吧!只是今后,不得再私自逃离。”

官兵们应声解开几个人的绳索。几个可怜人,脸色灰败,抖抖索索,一会儿对着齐云龙磕头,一会儿对着容若下跪,结结巴巴地说些感恩戴德的话。

容若心中难过,轻声道:“你们别磕头了,快快去吧!”

这时,几个人才敢站起来,彼此扶持着,快快跑走。

容若这才回眸去看齐云龙:“齐将军,你说亲戚之事,从何而来?”

齐云龙笑道:“容公子,你不知道吗?今天一大早,你三哥就亲自去见我师父,向他正式提亲。你的三哥若成了我师妹的丈夫,咱们自然也就沾亲带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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