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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299)+番外

他这般说不要介意,谁敢不介意。

济州城中,数位将军,几路大军,数万人马。府衙外的几千军士,府衙内的密布杀手,简直在明确地告诉所有人,只要迸出一个“不”字,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一时间,局面又再次凝住了。

想说话的人闭上嘴,抬起脚的人放下脚,悄悄挪动的人影也僵住了,但却没有人立刻做出表态。

毕竟,不答应或者是一个死,但是答应了,就再不能抽身。此事若败,九族上下,满门亲友,都唯死而已了。

一片静寂之中,萧遥却微微一笑,轻轻咳嗽一声。

“小人虽只是鄙薄商人,但为陛下效力,纵倾尽资产,丢了性命,也是死得其所,今陛下圣意所在,万死不辞。”赵远程排众而出,跪前数步,恭敬地对着容若叩首三次,方才接过酒碗,滴血而饮。

在他之后,姚诚天、孙崇如竟一起冲了出来,抢着扑拜到容若脚下。

“小人愿倾尽身家性命,为陛下效力。”

“陛下但请宽心,我等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诛杀逆贼,还天下一个清明安定。”

两个人说的话都慷慨激昂,眼中热泪连连地抢着把酒喝下去了。

又听得一声朗笑:“我们江湖男儿,重义轻生,舍命为国,此正大丈夫当为之事,岂能落于人后。”竟是许豪卓长身而起,大步来到容若面前,屈膝跪倒,高举手中美酒,一饮而尽。

那些因各怀心机而聚于济州的外地武林人物、各方豪强之中,以许豪卓地位最高,势力最大,武功最强,威望最重,这一番做为,立刻令得一众江湖人,一片哗然,人们低声窃语,神色之间,已有动摇之意。

接着又有好几个人,贺方、程灼、孙远、许清风,也一一站出来,大声地说几句表白忠心的话,纷纷去抢了酒来喝。

有了一个两个,自然就有三个四个。

渐渐的,众人见大势如此,无奈之下,放弃抗拒心理,认命地喝血酒。有的人,索性破罐破摔,也抢着大表忠心,一口把酒干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之意,除了下跪磕头颂圣之外,还指着唯一明着站出来反对的屈寒山破口大骂。开始也不过是骂些乱臣贼子、无君无父的话,后来则是什么禽兽不如、狼心狗肺的字句,再后来,甚至带出些不宜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粗口了。

这些站在济州财富权势顶点的人,值此之际,表现得倒是和街头市井的小无赖,并无二致。

屈寒山冷笑一声,用不屑的眼神望望众人,神色一转毅然,转身向厅门走去。

赵劲节眉峰一扬,英俊的眉目间煞气一闪,寒光掠起一道虹影,长剑出鞘,挡住他的前路:“屈兄,你想清楚了,你真要出去?”

“与其在这里看你们这些恶心的表演,倒不如出去了清净。”屈寒山长笑一声,眉间英气朗朗:“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你那五百名神射手,不知我胸中热血,染不染得红小人的箭镞。”

容若听得胸中一股热气上涌,忍不住喝出一声:“说得好。”

他这一声好,叫得整个厅堂的人,全用怪异莫名的眼光看着他。

是啊!哪里有要胁人家帮着自己打仗的反面一号,这么大声地为正义凛然的好人叫好的道理。

萧遥适时拍了拍手:“说得好,果然说得好,屈兄真个义正辞严,让人敬佩。诸位还有谁觉得他说得好,大可与屈兄一同离去,想来门外的弓箭手没有赵将军的命令,断不会随意放箭的,大家可以放心。”

他这里笑容可掬地叫人放心,什么人敢于真的放心。

容若目光扫视众人,见到一张张或麻木,或黯淡,或谄笑的脸,心中一片黯然,方自叹息一声,却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出去。”

有人站出来,走向屈寒山。

第五章 孰忠孰奸

那声音并不响亮,那人也并不强壮高大,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穿着绸缎,也并不像大富大贵之人。在济州许多富可敌国的人当中,他算不上特别有钱,只不过经营着三家酒楼、两间青楼、一处赌馆、四间客栈,在城外还有几百亩地而已。

做这种生意的人,不会有太强的道德感,做这种生意又没有做到足够大,就算有些产业,也只会被人用略带轻视的目光打量。

在济州的富豪之中,他也不过搭个尾巴。什么大事、大会,少不了他的帖子,可是到了场,也不会有人注意他。

他永远是个从众的人,跟着大家走,纵无功,亦无过,不会出头,也不敢太落后。而这个时候,他站出来,他说这一声,却震惊了那么多平时连眼角也不会看他一下的大人物。

萧遥眉峰微皱:“孙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从风微笑,脸上有一种舒展的从容之意:“老实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这辈子,也就是好好做生意,好好赚钱,好好活着。不过,我是济州人。济州处于南方要地,水陆两途都极繁盛,盐茶生意历传百年,可是十年前的济州,为历代贪官污吏、豪绅强梁所蹂躏,百姓苦不堪言,民间百业凋零,我一家在济州做了好几代的生意,代代辛劳代代苦。可是如今,济州繁盛至此,百姓富庶至此,我小小的家业,可以有如今的成就,仰赖的,是当朝的德政清明。我不知道什么时局大事,也不想管什么君君臣臣。我想活着,我想赚更多的钱,可是,如果要让济州变回以前的样子,如果要冒险让这个安安乐乐的城市变成血腥的沙场、变乱的中心,这事,我干不了。青楼赌馆我敢开,缺德败行的事我敢做,可是要祸害天下,祸害万民,恕我还怕苍天震怒,一道雷打在我头上呢!”

他抬手,对容若一拱手:“皇上,我这等小老百姓,干不了凌烟绘图,青史留名的大事,就此告辞了。”

他话说完了,竟是再也不看容若一眼,拂袖便去。

萧遥脸色略有些青,沉喝一声:“孙从风。”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对着孙从风的额头劈到。

孙从风脸色有些发白,却咬着牙,停也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屈寒山身形一晃,已掠到他身边,抬手间,袖底寒光一闪,与那劈来的刀光撞个正着。

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中,那持刀下劈的汉子被震得后退三步,高大的身材微微一晃,散乱的头发无风自动,双目贲起,大笑道:“不愧是苍道盟柳先生的亲传弟子,果然好身手。不过眼中无君无父,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家伙,正好用来祭了老子的斩龙刀。”

屈寒山冷笑一声:“我奉君王,敬师父,但我心中更有天下,有百姓,怎么比得你斩龙刀钟万豪的大名,仗着蛮力钢刀,横行天下,劫掠钱财,杀人如麻,什么违禁犯法之事没有做过,如今倒来勤王保驾了。当初日月堂招徒,你千里迢迢赶来,一入明月居,就排除劲敌,连续暗算了七个武林同道。而今日月堂的主人你当不了,一转头,又谋算着祸害天下的大事,以图将来荣华富贵。这等百变行径,若不是无耻到你这种地步,还真是学不到手。”

他这番话极尽讥讽之能事,钟万豪恼羞成怒,厉吼一声,大刀一挥,同时斩向两人。

屈寒山神色不变,一手拉住孙从风避让,一边说:“孙兄不必害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他伤了你。”

孙从风坦然道:“我既已站了出来,就不会再怕,能与屈兄这等英雄死在一处,也是幸事。”

二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有了温暖之意。这两个,一个是民团统领,一个是开青楼赌馆、酒楼客栈的普通富商,平日里见面,话都难得说一句,这一番患难之中,挺身而出,倒生起知己之意了。

钟万豪挥刀猛劈,每劈一刀,就大喝一声,气势惊人,寒光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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