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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316)+番外

雪衣人微微一笑:“是我失言,我道歉。只是你对他这般处处维护,时时高看,当真全是持正之言,并无半点偏颇,绝无受那一夜影响吗?”

“他心中无名利,便名利不能动;他心中无所求,便无空隙可寻;他心中不敌视任何人,便也无敌于世。”董嫣然遥望远处,马车带起的烟尘:“当日,我也曾以为他只不过是好色残暴的无赖帝王,也曾以为他是无用软弱,只知逃避的无能男子。但这些日子暗中追随,观他言行,看他行事,方知这般自在逍遥,倒正合了本门大道,所以我才深许于他。”

说着董嫣然看向雪衣人,眸色清正:“阁下武功,世间少有,奈何名利争伐之心过盛,这样的人自是不入阁下之眼。本门武功虽颇有成就,但更看重的,却是心灵的境界。武功,只是为了达到顿悟的手段,所以,我倒并不佩服阁下的惊世之技。”

雪衣人眼中远方高山冰雪般清寒的光华大盛,却只冷冷一哂:“名利争伐之心过盛?似你这等从不曾遇过困境苦楚,从不曾受过椎心之痛,更没有家国之恨的人,又懂什么真的人生,只会口口声声说境界,反指他人名利心重。”

董嫣然神色淡淡:“阁下或许真有旁人不察之痛,我或许也真的不曾受过苦难,无法了悟真正的人生。但,无论什么藉口,都不能用做行恶的理由……”

“行恶?”那剑一般挺拔的眉一轩,天地间,便似有无形剑气激荡。

董嫣然却只做不知,伸手拍拍自己的白马:“多谢阁下数度照料。他们要是再走远了,我就不好跟了,就此别过吧!”

“恰好我与萧性德还有一月之约未竟,我们不如……”雪衣人语气忽的一顿,声音微沉:“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影从小巷深处的阴影里闪了出来,这是个普通得看不出任何特点的人,普通的衣饰、普通的相貌,永远是人群中的一分子,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深刻印象。

他对着雪衣人微一躬身,眼神在董嫣然身上稍做停留,明显有些话不便细说,但还是无比迅快地道:“国内有变,少主不宜在楚国停留时间太长了。”

话音未落,他已低头退回阴影深处,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惊片尘,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雪衣人神色不动,眼睛里那冰雪般森寒,名剑般厉烈的光华,却忽的微黯。

董嫣然却觉暗中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种武功高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家伙,总跟在容若后头,天天想着找萧性德比武,甚至老在她耳边催着她快快进步,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头疼的问题。

“既然阁下另有要事,我们就不必同路了,告辞……”

“慢着。”

雪衣人语气慢且沉,眼中闪动的异样光华,让董嫣然的心不觉微微一沉。

灿烂阳光中,雪衣人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你不是为了保护容若而要跟上去的吗?这一次,你可真要多用心思保护他了,他能靠的,也只剩下你了。”

董嫣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紧:“阁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雪衣人望着董嫣然,几乎是有些恶意地,一字一字,说出答案。

自从在路上看到萧远和柳非烟并马而游,容若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经历了这么多惊变,终究看到一件比较美满的事了。

他脸上笑容不知不觉渐渐灿烂起来,一路与楚韵如说笑之际,声音也渐渐轻松快活。相反,楚韵如却柳眉微皱,有些神思不属。

容若微微皱眉:“你怎么了,又有什么心事?”

楚韵如轻叹一声:“我很为三哥和柳姑娘担心啊!”

容若一怔:“他们很好啊!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楚韵如长长一叹:“柳姑娘她……不姓楚。”

容若恍然大悟:“是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楚韵如长叹一声:“他们就算两情相许,只怕磨折必多,最终难得圆满。看到二哥和二嫂的下场,我心中不免忐忑难安,我不希望他们最后成为另一个萧遥与司马芸娘。”

容若略一思索,随即微笑起来:“韵如,你心肠太好,这般为他们忧心。不过,我看你是白担心了。咱们这位三哥的狡猾恶毒,却不是二哥可以相比的。他没有正妃,而且行事嚣张无道,四处闯祸得罪人,楚家只怕根本不想把自家女儿嫁给他。除非他自己上楚家求亲,楚家无法推托,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对他提起联姻之事。所以,只要柳非烟不戴上正妃的名份,楚家、母后、皇叔,对这事,都不会太在意的。”

楚韵如轻声问:“他若喜欢柳姑娘,难道会不想努力为她争取正妃的名份吗?二哥当年不就是……”

容若笑道:“他这人想法行事,从来大异常人,正妃的名份,只怕也未必看在眼中。他若喜欢,便是民间仆妇也能爱若珍宝;他若不喜,就算是楚家闺秀、御封王妃,也一样弃若草芥。他绝不会像当年的二哥一样,计较这种名份之事。而且,有了二哥的前车之鉴,他也不会再犯这种为了名份,抛弃一切,最后自讨苦吃的事。再说,柳非烟嫁给他,王府并无第二个女主人,下人称呼之时,把侧妃的侧字去掉,也不算麻烦。官场应酬,其他的命妇想来也不会不识相地叫侧妃,改叫三王妃不就行了。除了缺少御赐皇封,不能穿正妃服色的衣饰,还有什么不如正妃呢?”

“但是皇家规矩,无比繁琐,不得多走一步,不能错说一句,哪里容得女儿家,横刀跨马,肆意纵情。柳姑娘江湖女儿,岂能受得皇家拘束。当年二嫂就是因为被太后召入宫中,说以皇家礼教,最后才弃皇封而去的。”

容若笑道:“二哥当年只知诗文,二嫂也是至诚之人,不懂狡诈欺人,所以才吃了大亏。咱们这位三哥可是比谁都精明,他和七叔勾心斗角也有多年,难道还看不清形势吗?他何尝不知道柳姑娘绝不是规规矩矩做王妃的女人,但他既然决定要娶她,自然有应变之策。比如,母后把柳姑娘叫入宫中训示之时,柳姑娘只管低头答应,连声应是。等行过婚礼,受过皇诰,公诸天下之后,她自可原形毕露,过她喜欢的生活,做她喜欢的事。只怕三哥不但不恼怒,还要陪着她一起荒唐胡闹才好。母后和七叔就算生气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逼着王爷休妻,让皇家被天下人耻笑吗?只怕还要倒过头来,处处替他们遮掩,帮胡作非为的两个人处理善后呢!”

容若说得轻松,楚韵如听来也不觉展颜而笑:“这么说,我竟是白担心了。”

“你自然是……”

容若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后方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声,伴着马蹄声随风传来。

“容公子,容公子,请等一等。”

容若低低“咦”了一声,几乎不太相信会是那个人,忙大声吩咐停下马车,推开车门向后看去。

远处一人一马,如飞而来,马上的人容颜憔悴,果然正是迭逢大变,家业飘零的谢醒思。

容若原以为他一个大少爷,受了那么大打击之后,必会躲在家里好好地休养,平复心情,万万料不到,他居然会追到这里来,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但眼看着谢醒思一人一马,已到近前,便也把心中感慨收起,跳下车,迎过去。

谢醒思翻身下马,不管不顾,一把抓起容若的手:“容兄,你要走,怎么也不派人来传个话。幸亏我听瑶晶回来说起你的事,才急忙赶过来,就怕一时赶不及,竟是连和你道别都错过了。”

容若听他说话,情真意切,心中不免也感动起来:“谢兄,我原想着,济州数日来,变化太多,你家事又烦乱,便不欲再去打扰。”

谢醒思摇头道:“容兄这是说什么话?如果不是容兄相救,我早就被萧遥害死了。如果不是容兄为我辩冤,我直到现在,还以为是我害死了司马芸娘,这一生都会一蹶不振,良心难安。容兄对我,不啻再造之恩,如今分别在即,又怎能不赶来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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