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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386)+番外

宋远书仍然不懂,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容若抛开外头的战乱不管,关着门和他讨论这种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认为,这样做真的有用,真的可以救得了卫人吗?”

“我不能确定,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也许会想出更好的办法,既不损害楚国的利益,也可以帮助卫人,但是,现在,时不与我啊!无论怎么样,这样做,就算未必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好,至少不会生活得更惨。就算收效不算很大,但只要那片土地上,有更多的人来往,更多的人为了生意而和卫人交流,那么总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来关心这片土地,希望让这里的人生活得更好。又怎知没有一天,卫人的血脉和楚人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呢?”

宋远书淡淡道:“此事,公子没有理由找我一个区区使臣商议,我一个下臣也做不了这样的主。”

容若点点头:“当然,这件事,必须得到摄政王的同意,不过,你既是大楚驻卫国的使臣,代表的是整个大楚对卫国的国策,你的态度也非常重要,毕竟,我提出的只是一个大体方略,如何实施,还需要很多细节方面的考虑,而一旦实施,做为驻卫使臣的宋大人你,应该会对很多细节加以负责管理的。”

容若凝视他,诚恳地道:“无论是开市互贸也好,我前些日子提出的一些可以给军人造福的设想也好,其实很大一方面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想当然,或者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只是随便地说出一个想法,但真要把这个想法付诸现实,其间不知有多少琐碎繁杂之事要理清,又不知会遇到多少困难挫折才能顺利实施,而这一切,靠的不只是摄政王,还有你们这些有能力,也肯办实事的臣子,所以,我希望取得你们发自内心的认同。”

宋远书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沉默。

容若笑了笑道:“看样子宋大人你并不反对,那么,我们写信给摄政王如何。”

不等宋远书回答,楚韵如已笑盈盈道:“墨磨好了。”

宋远书这才惊觉,刚才自己完全被容若说的话吸引住,竟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后娘娘似乎一早就心中明了,在旁亲自研墨。

容若笑笑,走到案前,提笔写信,口中说道:“其实有关经商,以商业化提高国力的想法,以前我就和摄政王提过,当时他好像也并不反对。有卫国可以让他实验政策优劣,他应该会很快同意我的意见,向全国明发诏旨。有了朝廷的支持,再加上卫国黄金的诱惑,所有的官商私商,应该都会眼睛发亮地追上来吧!”

宋远书走近过去,见容若写信,字迹虽然谈不上东倒西歪,但绝对和好看拉不上关系,遣词用句一如口语,写在书信之上,显示出写信之人,素养之低,简直让人不忍卒睹。

宋远书皱了皱眉,虽说一直就听说,皇帝自幼被摄政王隔绝,从没有好好学习过各种知识,但亲眼看到容若写信的水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公子的想法,虽然大有新意,也能救卫国于水火,但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对我提出?不管怎么样,现在抗敌,救出陈将军,把粮草接进城才最重要吧?”

容若笑着摇摇头,喃喃道:“我只怕,我再不写信,再不和你商讨这些,就没有机会了。”

宋远书一震,脸色大变:“公子是什么意思?”

容若微笑着把已写好的有关与卫国开市互贸,用商品换黄金而不是刀剑强迫的信件放一边,然后开始写第二封信。

虽然明知这样在旁边看信很是逾越本分,不过容若本来就不是一个让人很容易就记住上下之分的人,所以宋远书还是没有回避地多瞄了两眼。

一扫信中之意,他不免脱口惊呼:“公子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打算?”

容若微笑:“为什么不可以?”

宋远书厉声道:“公子当知国事为重,岂可逞一时意气。”

容若笑意从容:“正因国事为重,所以我才要这样做。飞雪关是大楚边关屏障,不可以失守,陈将军是难得的良将英才,不可以被牺牲。陈将军的方法分散了护粮队伍的实力,而且他冲击秦阵后,护粮队失去了最好的指挥官,就算秦军阵营混乱,他们运粮进城的机会,也只有五成。而且,如果陈将军战死,楚国和秦国以后无数的边境纠纷,以及可能而来的倾国大战,都会因为少一良将而处于劣势。”

“那也不能由你来代替他。”

容若微笑摇头:“为什么不可以,我的身分的确高贵些,但除了那无用的身分,我又有哪里比他重要。国家的运作、朝廷的国策,我从不参与,这个国家,有我无我,关系很大吗?”

宋远书沉下气,沉声说:“公子既知国事为重,就该知道,公子一旦落入秦人之手……”

容若笑得越发轻松了:“那又如何?我若落入秦人之手,也不过是个长得像楚王的浪子容若罢了。真正的楚王自然还在楚京,所有朝会典礼,自有楚王亲自出席。一个长得像楚王的人,就算被秦王宣布就是楚王,他没有证据,又能如何?”

宋远书听他这番话,不由一怔。

容若淡淡道:“宋大人,你太看重我了。摄政王下令一定要救助我,与其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倒不如说是站在亲情的立场上,非救我不可。其实我要是战死了,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者少了许多麻烦。我要是被抓了,只要楚国不承认,谁又能硬说我是什么人?连我的身分都无法确定,又怎能利用得了我?我会写信给摄政王,写信给太后,把我的苦衷告诉他们,也请他们不要以我为念,以国事为重。事实上,不管我身在何处,只要楚国强盛,我就一定安全,如果楚国本身衰败,我也同样没有利用价值,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容若一边说,一边写信,良久,才徐徐搁笔。

他回眸看看神色震愕,久久不能言的宋远书,微微一笑:“宋大人,君为轻,国为重。在国家利益面前、国家尊严面前,没有谁会重要得不可被伤害。如果你真的关心,那就请帮助我、支持我,救出陈将军,保住飞雪关,也替我传递这几封信。这信,也许是我对国家最后的建议,对亲人最后的嘱托,请你帮助摄政王,让我们的国家强大昌盛,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地活下来。”

他淡淡一笑,像老朋友一般,抬手在已经呆若木鸡的宋远书肩上拍了一拍,眼神温和,语气平静地道:“你放心。”

声犹未落,语意未尽,他已轻轻牵了楚韵如的手,向房外走去。

走出房间,才听得房内一声爆发性的大叫:“公子!”

这一声呼唤,有敬仰、感激、惭愧、佩服、羞愧、无奈,甚至一丝愤怒。

宋远书快步追出来,神色复杂地挡在容若面前:“公子你不能去。”

容若神色一震,喝道:“你说是国家重要,还是君王重要?是飞雪关重要,还是一个不管国事的浪荡子重要?能守住飞雪关多年,面对强秦虎狼之师,不失寸土的良将重要,还是对你来说,会对摄政王造成牵制烦恼的人重要?”

宋远书答不出话,却又觉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过去。

虽然说,私心里,他可能更希望身为大楚皇帝的容若死了,让萧逸再无后顾之忧,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却有一种极复杂的心理,只觉不愿亲眼见容若去做一场有去无回的冲锋。

他咬咬牙,最终对楚韵如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为何不劝他?”

这一句话既点醒了楚韵如自己的身分,也以夫妻之情,提醒楚韵如。

但楚韵如只是嫣然一笑,凝眸望了容若一眼:“我的夫君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男儿,我骄傲都来不及,却要劝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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