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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404)+番外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努力在每次醒来的时候维持着自己的意识不崩溃。尽管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形,却还是努力地微笑,表示自己痛得并不厉害。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他清楚地感觉到,那拚命抓住自己手掌,不断颤抖的手属于谁,那点点滴滴坠在额上、脸上的湿润,是怎么来的。

就算意识模糊了,他也想尽力,让楚韵如不要太担心,不要太伤心,不要太为他忧虑。他很好,并没有太难受,并没有太危险。

尽管他实际上痛得真想死掉算了,但为了这个无论如何,都会伴在身旁的女子,他却绝不想放弃。

那样一种痛,痛得入骨入髓,即使在晕迷中,他的身体也会失去控制的颤抖,冷汗总是不断把衣衫湿透。

额上常传来一抹清凉,是一双温柔的手为他擦汗,可是往往汗水刚刚拭去,又满布额头。

容若在晕迷中醒来的短短时间里,努力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痛得意志几乎涣散,神智也难以清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正常地思考。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当初他被魏国间谍关在月影湖底之时,因为得罪莫名天,而被他在饭菜中下了毒。

自己一来因为就算反抗也没有用处,只会被人硬灌,二来料定这些人不会害自己性命,下了毒也无妨,所以只得装作不在乎地吃了下去。

没想到后来阴差阳错,摆脱魏国人,回到飞雪关,又发生苦战,到如今身陷秦军阵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自己几乎把当初中的毒给忘了,可是毒药却终于发作了。

容若痛得死去活来,用仅有的神智在心中咒骂着所有发明毒药的家伙。

他不知道这毒药的药效到底是怎么样的,是只会这样疼痛,还是将来情况可能更严重,是会一直痛下去,还是有可能会好起来,又或是,一直得不到解药,就这样死掉。

容若悄悄打个寒战,即使耳朵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功能,他彷佛还可以听得到楚韵如痛楚的哭声,即使手指不能再动一动,也可以感觉楚韵如冰凉的五指间的恐惧和绝望。如果他死了,那她又怎么活下去?

容若昏而复醒,醒而又昏,痛得神智不清。楚韵如一直没日没夜地守在他身边,不能入睡,不肯休息,一开始甚至不吃不喝,后来因为身体渐渐虚弱,为了能够一直伴着他,而不倒下来,才勉强开始吃一些东西,整日以泪洗面。

而定远城其他人也十分头痛。

军医们对容若全身查了又查,找不到一点旧伤、一丝问题。面对楚韵如这满面泪痕的绝世美女,初而期待,继而失望,甚至有些愤恨的目光,一众军医,都有一种想要挖个洞钻进去的冲动。

其他将领们也经常围在容若身边,为了他的身体而愁眉不展。除了责任之外,倒似乎真的开始纯粹在感情上,关心起容若的生死安危了。

许漠天也好几天不能入睡,每天前来,看到容若憔悴而神智全失的样子,看着楚韵如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样子,想到自己身上沉甸甸的担子,他的眉头皱在一起,就再也松不开了。

本来亲手掳获楚国的皇帝,是何等大功劳,就算对方一口咬死不承认,但只要把人交到秦王手中,他的功绩,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

谁知道,出发返京的队伍还没来得及召集,容若就已经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还必须每天面对楚韵如期待中又带着绝望的询问:“许将军,可曾找到好大夫?”

许漠天觉得自己心中的愤闷委屈,简直比楚韵如还多上数倍。

边塞困苦之地,又哪里来什么好大夫。军中的医生,学的都是治刀伤箭伤、跌打损伤,对容若这种莫名其妙的病症,人人束手无策。

他自己已经头疼欲裂了,偏偏楚韵如还用这种自己活该欠了她几十万两银子,活该被她埋怨仇恨的表情望着自己。

心头又闷又怒,许漠天不觉沉下脸来,重重哼了一声:“容公子真好胆识、好魄力、好决断。”

楚韵如一怔,望着他:“将军是什么意思?”

许漠天冷笑一声:“容公子一开始为了救陈逸飞而自陷险境,可是为了不被我们所利用,身上故意藏了毒药。如今所有的楚军都被放回,他再无挂碍,知道我即日便会带他回京城,所以暗中服了毒。”

楚韵如惊道:“你胡说……”

“怎么是胡说,他一不曾受伤,二没有生病,平白无故半死不活,若说不是中毒,谁能相信?”许漠天冷冷道。

“就算他是中毒,也绝不是自己服毒。”楚韵如愤然道:“你不过以你自己的心来测度他人,他的心胸、他的所思所想,你根本就不明白。他从来就不害怕去见秦王,就算身处逆境,你们也利用不了他,他更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楚韵如憔悴的面容一片惨白:“他若真要服毒,也要服入唇就死的毒药,何必这样不生不死地受活罪。”

许漠天心中也一直存疑,只是想不明白,容若在定远城中,如何中的毒,所以故意出语试探。

楚韵如言之成理,且不论容若是否有胆色去直面秦王,是否不在意被秦军所执的事实,但以他们二人夫妻情深,的确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若是自己服毒,也实在没有可能用上这种不能立刻身死,却活着乾受罪的毒药。

他心头微微一松,心念电转,已然叹息了一声,对楚韵如深施一礼:“是我过于着急,言语失措,还请恕罪。”

楚韵如心中愤闷莫名,但此时仍须仰仗许漠天,毕竟她再无旁人可以依仗求助,只得强忍气恨,轻声道:“只要将军以后不要再误会他就好,可是他现在的情况这么糟,虽然一时无碍,但生死总是系于一发,还求将军,多请名医相救。”

许漠天苦笑一声:“边城贫苦之地,除了军医和边境的游医,又哪里来的什么名医。边地多伤者,要说治伤,这边的大夫,的确有些偏方奇法,十分见效,可是这种诡异的毒,除了诊出可能是中毒,就再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是那急性毒药,还可以试试灌大黄催吐,但以目前情况来看,不是容公子自己服毒,不可能是夫人下毒,定远城中也没有人会下毒,若说是楚军为了不让我们利用公子而派王传荣或张铁石他们下毒,只怕他们也没这个胆子。算来算去,公子应该是入定远城之前就中了毒,那就是慢性毒药,时候到了才会发作,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看到楚韵如惶然无奈的眼,许漠天语气一沉:“除非……”

“除非什么?”楚韵如急问。

“除非我们现在立刻带公子离开,远赴京城,或许还有救?”

楚韵如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只怕他一死,你天大的功劳就没了,急着想把他押去京城对不对?他现在都病成这样,哪里经得起路途颠簸,只怕还在半路上就出事了,你又去向谁邀功请赏?”

许漠天暗自苦笑一声。

凭心而论,他的确担心容若一死,自己的赫赫功劳化做流水落花,急着想把容若送往京城。不过,这时候,若由着楚韵如这么想下去,只怕这女子拼了命也不让人动容若一下了。

他当即正色道:“夫人这话差了,就算我不移动公子,留在定远城中,也不过是等死,左右是拖的时间长些罢了。公子现在身中奇毒,若要诊治,必要名医奇药,或是奇人逸士出手,但在这边城之中坐等,难道会从天上掉个神仙下来?京城是国之重地,名医灵药多有,而宫中更有许多神医奇士为陛下效力,把公子送往京城,才有希望治好公子的病。而且赴京的路上,也多会经过繁荣的城镇,有不少高人奇士隐于民间,我们一路求医,也有生机,强似在此苦等。一路前行,固然有些颠沛之苦,但我们也会尽力让公子过得舒适,不要受太大磨难。是去是留,是取是舍,夫人自己衡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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