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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441)+番外

在他看来,若说这高贵的少女,真肯放下身分,把终身大事当做儿戏,随意嫁人,那是断不可能的,想必刚才说的都不过是为了逃避的推脱之辞,若能用诺言逼得她无可推脱,反倒可以抓住话柄,把人带回去了。

少女听他语中试探之意,竟是毫不考虑,慨然道:“好。”

她垂下拿着匕首的双手,从袖中再拿出另一把短刀,只不过,这把刀金光四射,刀柄上还镶了价值连城的宝珠:“这把刀,是以前哥……哥哥送我的,他那时候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我的姻缘,必要称我心意才是,将来要把天下的英才都寻到我面前来,我若看谁合意,就掷下金刀,他便选那人做金刀……”

她语声一顿,复又冷冷一笑:“今日我就让他一语成真吧!”

她把金刀往双萝手中一递:“你去,打开窗子,把金刀扔出去,扔中哪个男人,我便嫁他就是。”

纵是双萝,这时也不觉张口结舌:“小姐,这,这是不是也太儿戏了。”

少女轻轻一笑,笑声里有说不出的凄凉:“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啊!”

赵俊本来笃定,这洁身自好,拼却一切也要对抗不美满姻缘的少女绝不会随便抓个男人就嫁,但看她此言此行,心中反倒有些不定了,不觉失声道:“如果那男人七老八十呢?”

“我嫁!”

“如果那男人身带残疾呢?”

“我嫁!”

“如果那男人妻妾成群呢?”

“我嫁!”

一连三问,每问一句,赵俊脸色就白一分。

一连三答,无悲无喜,无波无澜,赵俊却忽然全身冰寒。

而双萝更是泪水涟涟,却又不敢迟疑,走到窗前,合手不知在心中求祈了些什么话,然后推开窗子。正好楼下有十几匹马,外加几十个从人,护着一辆华丽宽大的马车,簇拥着一个少年驰过。

看那马车前策马而行的少年,虽称不上英俊出众,到底五官还算端正,一身锦衣华服,可以看出他的身分应该颇为高贵。眼下无别处可以再寻好人才,这样一个人,勉强也算合适了。她也不多想,急急一挥手,把那金刀对着少年掷过去。

没料到那少年反应奇速,忽自马上跃起,一把将金刀捉住,大喝:“什么人暗算我?”

四周围护众人,立刻色变,呼喝声中,把马车和少年团团围紧。

街上行人纷纷避走,一时乱成一团。

双萝心中一惊,正要说话,忽见那马车车帘一掀,一个占尽天地光彩的女子探身出来,和那少年不知说些什么,神色极为亲昵,双萝脸色刹时一阵苍白。

“打中谁了?”赵俊急问。

双萝低声道:“小姐,那人好像有妻室。”

赵俊松一口气:“既然天意如此,小姐……”

“去请他上来。”少女平淡地打断赵俊正想出口的劝说。

双萝全身一颤:“小姐。”

“去吧!”

那样如死水一般冷漠的语气,让双萝眼圈一红,却又不得不急忙拭去,走到窗前,高声呼唤。

容若等一行人上得楼来,却见这么大一个雅室,仅仅只有三个人。一个美丽漂亮,却有些失魂落魄的丫鬟,一个太阳穴高高耸起,看来不是庸手,理应眼中精光四射,却脸色苍白的汉子,以及一个头戴面纱,立在房中的女子。

几乎是每一个上楼的人,目光一扫之后,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女子身上。纵然戴着面纱,仅仅是那独立一隅的身姿,已是让人一眼之后,再不能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而那自然而然,形诸于外的尊贵之气,更是让人不敢失礼。

以容若这么多年看古装电视剧的经验,凡是这样弄个斗笠把自己脸遮起来的女子,肯定是个绝色美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戏份极重的第一、第二女主角,没准还会有什么,凡掀起我面纱的男人,必是我丈夫的古怪誓言要遵守。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容若注意她的眼神更与旁人不同。

她却是落落大方,对那么多道目光视如不见,只从从容容对手里拿着金刀的容若一敛衽:“见过公子。”

容若忙不迭还礼,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只是扬扬手里金刀:“这位姑娘,这把刀……”

少女淡淡唤一声:“双萝。”

双萝一凛,忙上前施礼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容若只觉晕头转向,不明所以:“喜从何来?”

双萝也是汗出如浆,又不得不编着词往下说:“我们家早逝的夫人昨夜给小姐托梦,说小姐的姻缘就在今日,小姐今早又逢高人算命,称小姐今日可得夫婿,小姐……这个……小姐就在这楼头,以金刀……代替绣球,以求……这个能得如意郎君,那个,那个……金刀落向公子,实在是天意,请公子……”

她大汗淋漓,结结巴巴地说得无比辛苦。许漠天等一行人,个个听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普天之下,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

听到后来,大家一起拚命忍笑。但楚韵如终究忍不住,以手掩唇,低低窃笑起来。她一笑,其他人也都掌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许漠天身为大将军,不肯有失身分,忍笑忍得几乎背过气去。

楚韵如按捺不住,推了推还在怔怔发呆的容若,笑道:“容公子,天降此大好姻缘,你是不是欢喜得傻了。”

容若听她话里全无担忧之意、妒忌之情,倒满是幸灾乐祸,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瞪她一眼,暗道:“我要真欢喜得傻了,这座客栈可就要闹人命了,女人吃起醋来还了得。”

偏楚韵如只是迳自笑个不停,也不理他恼怒的样子。

他们这般笑个不止,双萝气得全身发抖,回首望去,自家的小姐,站在原处,不言不动,心中忽一阵发酸,那样尊贵的小姐,怎么竟沦落到让人当成一个笑话的地步。

就连赵俊脸上都露出怒色,终究按捺不住,踏前一步,喝道:“别笑了!”

这一声大喝,带着内力而发,满含愤怒,终于令得众人笑声为之一顿。

容若本来也只当这是一个笑话,天下事,虽说无奇不有,但这也未免奇怪得过了头。小说、电视他看得多,王宝钏高楼掷绣球,穆念慈比武选夫郎,这都不算太稀奇。但随便拿把金刀往外一扔,扔中谁就非得嫁谁,这也太可笑了,这肯定是一个玩笑。

本来他也要和众人一起大笑的,却被这一声喝给震住,这才看到那小丫鬟,眼中满是委屈的泪水,那男子眼神里也露出愤然之意,而那遥站一隅的蒙面女子,纵然不言不动,可是,那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指节竟已发白了。

容若心中一惊,名节于女子是比性命还要重的,又怎能拿出来玩笑。

这一念之间,他便再不忍讪笑,只是微微一笑:“多谢小姐青眼有加,只是,婚姻乃人生大事,实非儿戏可言,望小姐慎重待之,恕我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了。”

他本来满心好奇而来,可现在发觉事关桃花运,却再不敢惹是非上身,转身就要与众人一起离去。

少女忽然叫了一声:“公子。”

容若应声回头,见那少女伸手把斗笠上的面纱掀开:“莫非我蒲柳之姿,难侍君子?”

容若一眼望去,目光竟再也收不回来,耳中只听得身后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一种清若冰雪,莹如洁玉的美丽,竟是人间任何诗词字句所不能描述的。那是冰中的丽花,雪中的霜华,极动人、极美丽处,容不得一丝人间尘垢。

她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让人只能想起五个字,遗世而独立。

若说她是董嫣然一般的空谷幽兰,偏偏在极清、极静、极美、极出尘之间,又有一种,不逊于楚韵如这一国皇后的尊贵气度,高华风范。

若说她是大家世族,名门之女,那一种轻看红尘,自在风华,清华气质,又是哪一处金马玉堂,富贵乡中可以教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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