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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484)+番外

“来啊,看看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忠心到底若何,我们拖着一把老骨头,苦苦支撑这么多年,换来这道道伤痕,为的就是今日陷少主于不义吗?”

他的胸膛大力起伏着,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以至于身上道道伤痕都跟着抽动,彷佛随时会绽裂开来,淌出鲜血。

几个少年终究不敢太过和长辈对着干,脸色苍白,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勉力忍了下去。

方才持反对意见的孟观终于阴恻恻地开言:“是,郑老兄、洪老哥,都是英雄好汉,个个立功无数,此时此刻,自然可以数着伤疤向主上表功,我们这些书生和资历浅的孩子,自当乖乖附和,以表支持才是。”

洪云涛环目暴睁,正待怒斥,一旁诸人已是急急劝导。

“洪老哥、孟老兄,大家都是为主上效力,何必闹得不愉快。”

“郑兄,年轻人心直口快,你也别放在心上。”

卫孤辰冷眼看众人争来吵去,直如看戏一般,并不插话干涉。

直到余伯平眼看场面要僵,投过来一个不太赞同的表情,他这才站起来,淡淡道:“够了。”

语气平淡从容,并不凶狠,却让满室的喧哗为之一顿,所有人都定睛望过来。

他徐步下阶,一个个望过去,眼神依旧平和,不见锋芒,但每一个人竟都不敢与他对视,纷纷低头。

“莫老,追随我的人中,你年纪最大,服侍过我父我祖,又一直在我身边照料守护,一生心血为我家淌尽,至今孤身一人,无妻无儿。”

莫苍然垂首,黯然不语。

“洪老,你虽性情粗莽,却上有老母,下有爱子,夫妻和美,其乐融融。当年京中变乱,你舍家弃亲,护我逃亡,至今未能寻获当年至亲,每于良宵佳节,必饮酒大醉,呼母唤儿,不能自已。”

洪云涛铁一般的男儿,眼圈一红,不能答话。

“郑老师,你性直率,尚豪勇,既是我幼时的贴身侍卫长,也是第一个教我武功的人,自随我飘零落难以来,多少回险死还生。京城一战,你负我突围,身中八箭七枪,犹自不倒。青原一战,你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苦战不退,掩护我们众人撤退,最后战到力竭血尽。”

郑元化凄然一笑:“主上还记得旧事。”

“风叔叔,你家世代都是我大雁良将,族中男儿为国捐躯,死伤无数。国破后,你携二弟三子,烧毁府第,带全部财产,投我助我,至今转战多年,你的兄弟孩儿,皆为挑动雁人反抗秦人,而被秦何伤所杀。还记得当初,你在乱军中为救护我而右臂中了毒箭,你毫不迟疑,一手斩下右臂,弃开长刀,用残余的左手,抱着我跃上快马,仅凭双腿控缰,一夜奔逃,直到最后力尽落马,犹记得用身体做垫,不让我跌伤。”

风嵘惨然长叹,黯然无语。

卫孤辰神色平静,一个个看过去,一个个说过去,每一个人都有一番血泪史,每一个人都曾为了他,付出太多太多,无法偿还的债。

最后,他看向余伯平:“余叔叔……”

余伯平微微摇头:“主上,够了,不必再说了。”

卫孤辰目光坦然,凝视众人:“你们每一个人,都曾为我流血流泪,我欠你们的,或者这一世都还不清。这一次,你们大多数人,都支持不择手段,将被我捉来的人,收为己用,而我……”

他语气一顿,从容道:“不能答应。”

清朗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一字既出,则穷天下之力,不能改、不能阻、不能变。

莫苍然剧震:“主上。”

郑元化露出痛心之色:“主上!”

风嵘脸色一白,神色一阵绝望。

洪云涛咬牙脱口道:“主上,我们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一世期愿,破国之仇,毁家之恨,这一切和你的骄傲相比,哪一个更重要?”

话音刚落,已有好几个人厉声喝斥:“洪云涛!”

余伯平更是脸色大变,狠狠瞪向他。

洪云涛却是一屈膝拜了下去,状似请罪,但脸却仰着,眼神死死盯着卫孤辰。

卫孤辰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望向他,毫不迟疑,绝无犹豫,平静从容,声音清朗地给所有人回答:“我的骄傲更重要。”

是的,他的骄傲更重要。

他没有忘记过惨死的父母兄弟,也从不曾忘记过无数人为他付出的牺牲,他更没有忘记他的理想和追求,但是,他的骄傲更重要。

因为一个没有骄傲、没有尊严、没有自信的人,不配做为一个人去报仇,不配拥有成就,不配得到别人的效忠,不配追求理想。

他不是为了他的良心,不肯答应,他只是为了他的骄傲,而固执己见。

他不是为了对不起世人而不肯答应,他只是不愿对不起他自己。

他不答应,对不起这么多人的忠诚,他若答应,就更加对不起这么多人付出的一切。

今天,他若能为了他那虚无飘渺的大业,而以卑鄙手段控制天下英雄,那明天,他就会为了他的权势荣耀、一人之富贵,而置天下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他,不配成为这么多人,誓死效忠的主人。

他可以为了治好萧性德,而结仇满天下,用强盗手段,去抢夺财物,用绑匪手段,去绑架英雄,用强梁手段,去迫人屈服。但却绝不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去做这种事。

他可以为了他的大业,而去和他看不起的人做交易,揽下刺杀的任务,却不肯悄悄伏击,猝然出手。如果他能扮做侍卫,偷偷潜入王府,接近萧逸,早就可以一击得手,他却偏偏要在大猎之上,几千人护拥之下,堂堂正正挑战。即使是做杀手,他也依然是剑士,是战士。

或许愚蠢,或许可笑,或许他的选择从来是错误的,可是,人活着,若是只能做正确的事,只可以做正确的决定,那生命,又还有什么意义和乐趣。

他可以不是身负悲凉宿命的卫舒予,却一定要是那配得起雪样白衣,绝世青锋的卫孤辰。

第八章 性德之心

天下最保险、最难开的锁,对性德来说,需要的,也不过是一根小小铁丝罢了。

铁门轰然打开,铁门后一双双精光四射的眼,在黑暗中闪烁。

随着大门完全打开,星光雪光映亮了牢房内外。

牢中人物,每一个都是一方大豪,跺跺脚,大地晃三晃的人物,如今却成为小小囚徒,为了给萧性德治病,谁不是吃尽苦头。

可是看到萧性德立于牢前,每一个人都是满脸欢喜,人人起身施礼,所有人的表情都毕恭毕敬,那是一种完全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崇敬,不带一丝虚伪。

性德淡淡道:“三日前教你们的,可学得怎么样了?”

“多承公子费心,把我教失传已久的心法倾囊相授,我已背熟全文,依诀运功,虽只三日,也受益非浅。”

“我为公子行功后,丹田空虚,得公子授以密法,内力比过往胜之良多。此后武功再有精进,皆公子所赐。”

“我派刀法自太师祖始,便残缺不全,致使历代弟子,无论如何努力,皆难达化境,幸得公子成全,将残缺刀谱相赐,公子实为我全派上下,永世难报的大恩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表达谢意。

性德只淡淡自袖中拿出这几天,一个人默写的纸张,信手递过去:“这两天我又写了些东西出来,你们自己看看,哪些有用就拿去吧,各派心法武功,各有所长,无所谓上下优劣,拿了别派不适合自己的心法招式也没有用。大家各取所需,不要争抢。”

众人恭敬应诺,由孟如丝双手接过,然后大家凑过来,各自观看,不时有人发出惊叫。

“天啊!震天剑法全部口诀,当年我教为了保护这剑诀,战死一百三十三人,懂全部剑诀者皆被杀,致使本派武功,停滞不前多年,想不到今天……真是祖师有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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