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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499)+番外

宁昭的眼中,终于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时候,流露深沉的痛苦:“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半点仁义道德可讲。国家民族之间,不容良心。”

宁昭轻轻叹息:“如果天下只有秦楚二国,我一定会尽一切力量,与楚一战。可惜,尚有强燕利魏,周宋二国,亦非弱者。秦国本无必胜大楚的实力,若真与楚拚力一战,只怕两败俱伤,白白便宜其他诸强。我又势不能坐视楚国日渐强大,不得不用尽一切办法,给萧逸添点乱。原本,将安乐许婚于楚,只是想给楚国更多的变数,我并无太多胜算。后来魏国人掳走容若,我将计就计,从中渔利,半路把容若夺至我手。容若能和我合作,让我打起助楚王除奸的旗号来行事,在大义名分之下必可占尽上风。就算他不与我合作,我也能乘此机会,让容若与安乐之间,结下斩不断的缘份,再说有楚王在手,总能从萧逸手上,挣来些莫大便宜。”

宁昭冷漠淡定地分析,不加丝毫隐瞒。

他相信纳兰玉,即使他还有着不合时宜的天真与执着,但在国家民族之前,纳兰玉也绝不敢走错一步、说错一句,到最后,他能做的选择,只能是亏负容若,舍弃容若。

纳兰玉沉默地听着,一语不发。

等宁昭讲完,他黯然地行礼告退,只觉手足酸软,连站立似乎都成了一件至辛苦之事。

看着纳兰玉孤单的身影向同样黑暗的殿门外孤寂而去,宁昭忽然轻轻道:“纳兰玉……”

纳兰玉止步。

宁昭迟疑了一下,才道:“不要再想要保全所有人了,这是连神仙都做不到的事,何况你我,都不过是凡人。”

纳兰玉的声音软弱又飘渺:“皇上,其实你一直什么都知道,是吗?”

宁昭不语。

这是第一次,纳兰玉挑明了问他这个问题,而他,真的只能沉默。有太多太多的事,从来只能心照自知,却不允许用言语说出来。

纳兰玉轻轻叹息一声,出殿去了。

烛光下,他有些摇晃的身影,飘渺虚弱,如一缕游魂。

容若的手指轻轻松开,然后在下一刻,被另一只本已交握的手更用力地握住。

“容若。”安乐轻轻呼唤,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松开他在黑暗中的手。

容若轻轻说:“我好多了,你不用守着我。”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不再疯狂。

安乐轻轻笑说:“我原本,也没什么事。”

容若沉默了一会,轻轻道:“韵如。”

安乐一颤,无语。

容若慢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松开这孤寂中唯一的温暖,慢慢移动身体,远离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安乐,韵如得不到我的消息,会受不了的。”

安乐这一次,没有再反握他的手。

楚韵如这几日的焦急、忧虑,几次三番试图冲出去,而屡屡被挫后的痛苦,她都看在眼中。虽然她暂时安慰了楚韵如,答应尽力帮助容若,但是,没有她在旁边宽慰劝说,楚韵如一个人,关在宫殿里,得不到一丝消息,坐立不安之余,又会受多少煎熬苦楚。

她不可能一直安静地等待下去,一旦她的耐性用尽,她只能选择去闯去拼。然而,在这深深宫禁中,她的力量如此微薄,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只会让她自己受更重的伤害。

安乐为难的皱起眉,她不能抛下那在黑暗中孤独一个人的容若,虽然他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但一开始他那几近崩溃的疯狂依然令安乐觉得惊心动魄。

她也不能扔下那被软禁在华丽宫殿中,心如火焚的楚韵如。几日相处,因着对同一个人的关切,让她们犹如姐妹般相依相靠,亲眼看过她的血泪、她的悲伤,那刻骨柔情,令人深深动容。

在这华丽的宫殿中,纵贵为公主,她也一般无助,没有任何一个亲信能为她传递信息,没有任何一个下人,敢为她对抗至高的皇权。

她不似容若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她不似楚韵如至少还有武功可以一拼。她如此弱小,如此无力,却坚持要在朋友危难之际,伸出她的手。

容若的声音有些无力,却有更多的坚决:“安乐,请你,回韵如身边,告诉她,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

安乐不答,她可以想像得出,回到楚韵如身边,楚韵如会流着泪祈求她:“安乐,请你在容若身边,别让他孤单一人。”

她只得一个身子一双手,如此张惶失措,软弱无力。

安乐闭上眼,想阻止因为无力而溢出的泪水,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安乐,求求你。”

容若那沙哑的声音,让安乐的心痛得颤抖起来。

她不敢舍容若而去,再给他一次悠长的黑暗、无尽的孤寂,她不敢弃楚韵如于不顾,任凭她在烈火地狱般的煎熬中受苦。

她留下,楚韵如会疯掉,她离去,容若会疯掉。

沉默了很久,安乐才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从小门中缩回来,动作僵硬而迟疑。

随着她手臂的退出,更多的光芒从小门里射进黑暗中。

容若在黑暗里微弱的光明中,强要勉力一笑。在刚才,他几乎害怕得想要扑过去,留住那将会远去的温暖。他不得不用平生最大的意志,克制自己的疯狂。在这一刻,他担忧楚韵如,胜于他自己。

安乐缩回手,却没立刻站起来,而是把手贴在铁门上,默然良久,才轻轻道:“容若,不要着急,等着我,会有好消息的。”

容若努力发出一声笑:“好。”

他不知道这场折磨何时是尽头,他不知道秦王什么时候才会觉得满足,但是,有了这黑暗中的一线光明、孤寂中的一丝温暖,他将竭尽全力,坚持下去,对抗下去。

安乐站起身,向外走去。

管事太监过来想把那小门关上。

安乐厉声道:“住手!”

这声音太尖厉、太凶狠,把管事太监吓得一哆嗦,头也不敢抬,直接往地上跪去。

“皇上很快就会下旨放他出来,在这之前,不许关上小门,否则我杀了你。”素来以仁慈良善而闻名宫禁的安乐,生平第一次对人发出凶狠的威胁。

看着伏地颤抖,只知点头的管事太监,她扭头快步而出,一边飞奔,一边让眼泪和着寒风飞落。那个对最卑下的宫人,也和颜相对的少女,已变成恶形恶状狰狞的鬼怪了吗?为什么,她伤心悲凉,却绝不后悔。

容若靠坐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暗中唯一的光芒,把耳朵贴在墙上,细细地倾听她最后的话语、渐渐远去的脚步,以及其他人的呼吸声、低语声。

没有人会知道,对于一个长期被禁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孤独中的人来说,一点点声音,会让人多么振奋、多么激动,会给人多少勇气。

安乐的脚步声,已远不可闻,他依旧保持着倾听的姿态,因为全部心神都用来去追逐那脚步声,所以不再注意身体的伤痛、四肢百骸的呻吟。

到最后,他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声谢,这一切,已不是一个谢字可以回报,只是这一生,他都将永远忘不了那黑暗中十指交缠的温暖,疯狂时,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安乐。

第五章 烈焰真情

“皇上!”

飞奔而入的太监匆忙的禀报,让纳兰玉止住了正要远去的步伐。

“公主一个人走进摘星楼,下令端进去十几坛烈酒,又把所有宫人全部赶出,令奴才们请皇上前去相见。”

纳兰玉的步伐一顿,心间一凛:“安乐想要干什么?”

宁昭却是毫不迟疑,站起身来:“我们同去看看。”

摘星楼,楼高七层,本是前朝皇帝,为夜间拥美观星所建。

今夜星光如许,灯光如许。安乐独自一人,一手举着烛火,独倚楼前,静静望着远处的黄罗伞盖、君王仪仗,渐渐近前。

远远看到宁昭现身,她便高声道:“皇上,你把他放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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