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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520)+番外

他冷冷一笑:“你不会明白,有的人、有的信任、有的情感,是拆不开、扯不散、离间不了的。你不明白,因为你只懂阴暗,不知光明,你只知疑忌,不会信任,你只知道肆意地利用、无情地杀戮,却不懂得珍惜爱护,你从来只让别人为你牺牲,却从不曾明白,为别人牺牲是什么感觉、什么滋味。”

他似乎根本已不屑再多看宁昭一眼,转过身大步走向御书房紧闭的大门。

而直到此时,宁昭依然没有对他如此目中无人的举动有任何阻碍,因为他必须用尽全部的理智,来克制他此时的愤怒与颤抖。

容若在大门处止步,语气平淡,彷佛不抱任何希望:“宁昭,这个世上,除了纳兰玉和安乐,还有谁,可以不在乎你的身分,不在乎从你身上能得到什么,或会因你而失去什么,那样纯纯粹粹地关心你,不惜为你做一切事?可是,人的心是血肉做的,再热,也经不起一凉再凉,你已经毁了安乐,还想完全毁掉纳兰玉吗?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也知道我无力阻止你做任何事,但是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至少,请你尝试考虑一下,是否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达成。宁昭,你还这样年轻,你还有几十年的岁月要渡过,你真能肯定,在那么漫长的生命里,每当夜深人静时,每次孤单寂寞时,每每饮酒至醉时,你可以永远不后悔吗?”

他拉开大门,大步而出。

宁昭颓然坐下。

第一次,他与容若的对峙败得这么惨,第一次,他被一个本来由他占尽上风的人打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无能或容若的强大,而是因为,从容若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已经无法专心来应付这场战争。

心痛的滋味,让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以来,他竟然还有一颗人的心。

宁昭苍白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抚在心口,彷佛寄望于这样微小的力量,可以减低痛楚。

真是荒唐啊,使臣已至,容若居然一点也不关心国书,却还只关心纳兰玉,这到底是什么人?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胸口的剧痛,让宁昭连这样的思绪都无法继续下去。

他不能思考容若的本意,他不能分析萧逸的打算,他不能判断宋远书的图谋,因为,不管什么念头,只要他一去思索,脑海里又会浮出容若进门时,那一声坦坦荡荡的质问:“纳兰玉出了什么事?”

当宁昭接见容若时,宋远书已回到了鸿泸府所安排的接待国宾的住处。

保护他们前来的楚军都被安置在城外,陈逸飞留下王传荣做统军之将,并选择由张铁石领十名最精悍强干的军士,随他们入城。他们在城内的人数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五人。而国宾府里面侍从卫护之人近百,自然都肩负着监视之责。

宋远书才一进门,一道人影已倏忽而至眼前,急切地问:“怎么样了?他放人吗?”

宋远书冷冷看着眼前满脸忧切的少年:“这就是侍从对待主人的态度?你们原来的主子真把你们调教得太好了。”

“你……”

就在苏良即将动怒之际,赵仪已经一掠近前,用力一扯,把他拉开,笑道:“大人辛苦了,快进来坐。”

他这边厢快手快脚把椅子往前一拉,等宋远书坐下,笑嘻嘻双手将茶杯奉上。

宋远书接入手中,隔着茶杯,已觉出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宫里回来,却可以把茶的温度保持得这么合适,可见其中还真费了不小的心思。

这时苏良也回过神来,迅速走到宋远书背后:“大人辛苦了,小人给你捶背。”

赵仪半蹲下来:“听说宫里路很长,又不能骑马坐轿,大人想是累了,小人给你捶捶腿。”

宋远书见这两个千伶百俐又俊秀漂亮得让人不能不喜欢的大孩子,努力做出谄媚之态,拼了命绷起来的脸到底板不住了,失笑道:“你们这两猴儿,别耍滑头了,哪里是心疼我,不过是替你们那个胡闹的主子着急罢了。”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陈逸飞终究也忍不下去:“你也别给我装腔作势了,到底如何,给我从实招来。”

宋远书抬眼望望他,再向四周看一眼。

陈逸飞淡淡道:“张铁石早就用铜管探查细听过了,地上、墙中应该都没有偷听的暗道,现在他带着其他人在四方堵着,不让别的侍从进来,这时候,应该暂时可以放心说话。”

“是啊是啊!”苏良拚命拍胸口:“我们的武功不错,耳目也很灵便,不会让人偷听的。”

宋远书似笑非笑扫他们一眼:“也没什么,我跟秦王撕破脸全说清了。要么你就好好借我们给你的台阶下来,拿点儿好处把人放了算了,要不,咱们一拍两散,你杀你的人,我整我的军,到时候翻脸打一场,其他的,没什么好谈的。”

苏良捶肩膀的手一重,几乎没把宋远书直接从椅子上给砸趴下。

赵仪直接就蹲着的姿势跳起来:“你这样说,他要是真杀了那个笨蛋可怎么办,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吗?”

宋远书揉着肩膀站起来,冷冷看两个气急败坏的大男孩:“你们要我怎么样,跪下来痛哭流涕,求他放人?他要不占尽上风、提尽条件,要我们割完一城又一城,他就不是秦王宁昭了。我要敢干这种事,摄政王还不要了我的脑袋。”

陈逸飞微微皱眉,倒不似两个大孩子那么冲动:“你确定这是最好的办法?”

“大家都是聪明人,与其浪费时间功夫地周旋下去,倒不如把一切条件得失全都摊明白了讲,干净俐落。无论怎么样,秦王也该想想,如果那人死了,在大楚国真正得益的人是谁?”

陈逸飞苦笑:“你不会是故意激他杀人吧?”

宋远书微笑:“正是要激他杀人。”

一句话淡淡而止,就算已经防范十足,但有的话,还是不敢在这危机四伏之境,肆无忌惮讲出来的。

正是要激他杀人,他才不敢杀人。宁昭知摄政王之才,也知道,我是完完全全的摄政王派,才会怀疑我别有他意。

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得摄政王的心胸,不会了解,摄政王这看似无情地将清誉信用行此一赌,为的正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那人出来。他更不会明白,我忠于摄政王,只是因为,我认为,他是楚国的希望。在我确信那个笨蛋虽然笨,但却未必一定会成为楚国阻碍的时候,或者,就不再觉得,杀他以成摄政王大业,是最好的方式。

宋远书冷冷一笑,慢慢以杯就唇,饮了一口茶。那个人或许聪明,到底太年轻,太多的磨难,让他懂得了君王的权术,却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学习君王的胸襟。

一个只知权谋的君王,是永远不会了解,那种相信相托相知的君臣情义的。

只要你觉得,我或者更希望某人死,而萧逸竟会派我来,只怕也另有用心,那,这个死局,就还有下活的希望。

更何况居然连老天都帮着我们楚国,近段日子以来,魏国和燕国的若干动作,精明的秦王应当早已看在眼中了吧!轻重得失,相信他自会权衡。

“现在,到底怎样,答覆如何?”在他脸色冰冷的沉默中,较沉稳的赵仪也按捺不住了。

宋远书冷冷看他一眼:“你以为这是在研究今晚吃鸭还是吃鱼吗,他会马上回答才荒唐,安心等几天吧,很快就会有下文了。”

苏良咬咬牙,少年的脸上,露出决然之色:“他若能放人,自然万事皆休,他若不放……”

赵仪接口:“拼着一死,总也要把这京城闹腾一番才好。”

陈逸飞叹气,亏得摄政王把这两个家伙关在京城,教了一堆的兵法谋略,怎么一转眼通通忘光。

而宋远书则只能翻白眼了,我英明神武、明见万里的摄政王啊,你为什么非得把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会点功夫,就只会上窜下跳的毛躁小子塞到我身边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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