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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524)+番外

“是。”

“但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条计策能否成功,楚王会怎样对待安乐,楚国会不会藉机把安乐当做人质反制我大秦,也不知道安乐会不会在楚国受尽冷落,凄凉孤单,这本来是一个机会小之又小的冒险,对吗?”

“是。”

“我们没有想到,魏国会有一个那么出众的人才,竟能布出一个如此巧妙的连环局,生生在萧逸眼皮子底下捉走了楚王,更没有料到,楚王有本事逃出来,却让我们平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是。”

“整件事,并不是我们事先筹谋,只不过临机应变而已,借此机会,让安乐与容若之间,同知己,共患难,容若欠下安乐天大的人情,从此待安乐必与旁人不同,入楚宫之后,容若不可能不宠爱安乐。更何况,就算萧逸有心对我大秦用兵,安乐也必以死相求容若,以容若此人的性子,纵然对你仇恨难解,但为了安乐,也同样不会支持萧逸。他到底是楚国的皇上,就算只给萧逸多添点乱子,也算是帮了大秦国的大忙了。”

宁昭苦笑:“是。”

太皇太后微笑:“我们并未事先谋划,也并未付出什么代价,已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很多好处,你又还有什么不甘心。”

宁昭叹息:“皇祖母。”

太皇太后轻笑:“皇上,生不可太胜,人不可太贪,凡事过犹不及,所求太多,只怕就是老天爷,也未必肯成全,再说最近燕魏二国的诸般动作,大有深意,我们若在此时与楚国彻底翻脸,平白让人占尽渔翁之利……”

话尚未完,她脸色忽的一变,急急用手帕掩了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宁昭大惊,猛然起身,手忙脚乱地帮她拍背抚胸:“皇祖母,你怎么了?”又急急提高了声音:“外头的人都死绝了,快给朕滚进来!”

这一声喝,吓得外头几十个太监、宫女飞快跑进殿来,个个面无人色跪了满地。

宁昭铁青着脸喝:“还不快宣太医!”

一声应是后,众人纷纷忙乱起来,有人飞跑出殿,有人急忙过来扶持,有人端来漱杯,有人捧来清水,有人奉上布巾。

太皇太后咳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平复,信手把帕子往宫女捧上的铜盘上一扔,低下头,就着另一宫女捧来的漱杯喝水,漱了漱口,又用布巾擦了把脸,这才笑道:“皇上,你别着急,不过是这几天,我晚上贪看夜景,着了点风寒,已令太医看过了。太医也说只是偶感风寒,不着紧的,且开几副药,慢慢地服了,自然便好了。偶尔咳几声,不是什么大事,你是九五至尊,岂能为这些许小事慌张。”

宁昭皱了皱眉头:“便是小病,也当告知孙儿才是,皇祖母金玉之体,岂可不加保重,这原是孙儿的不是,这些天忙于国事,竟连晨昏定省,都来得少了……”

太皇太后笑着打断他:“就怕你大惊小怪,小事大做,我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叫人免得告诉你,还有那么多的国事要操心呢,岂能让大秦国的皇帝围着我一个老太太转……”

宁昭忧心稍解,却还是不能放心:“皇祖母……”

“行了行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用听你唠叨吗?我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着呢!这天也晚了,我人也倦了,你也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让我也能好好睡一觉。”

宁昭苦笑:“皇祖母就这么急着赶孙儿。”

太皇太后笑着挥手:“去吧去吧,我知道你要处理的国事一大堆呢,我都七八十岁的人了,可当不起误国的罪名。”

宁昭只得行礼告退了出来。

眼见他出了殿门,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敛去,整个大殿静得呼吸不闻,好一阵子,她才轻轻道:“把帕子拿来。”

一双颤抖的手,把方才她用过的帕子奉了上来。

她伸手接过,翻转过来,不出意外地看到雪白帕子上的触目鲜红。

“去把郑太医召来,让他把药下得重些,一定得暂时把病势压下来,不能露出马脚,再叫他多准备一份普通风寒的医案,以防皇上翻查。我也不想多说,你们只给我牢记了,这件事若露出一丝风声,你们的脑袋,连你们上下九族,谁也逃不了。这话,记着也在郑太医面前一字不漏地说一遍。”

四周众人皆凛然俯首:“是!”

太皇太后叹口气,慢慢放开了手帕,看那雪白血红混在一处,慢慢飘落。

年纪大了,到底不中用了,只是,这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皇家素来重礼法,祖母若是重病,孙女岂能出嫁。她不能让她的孙儿、孙女,成为各国笑柄,让人指斥不孝。迟则生变,既然楚国的国书承认联姻之事,明摆着送来梯子让人下台,给大秦一个称心如意的机会,那大秦国所能做的,只能是抓住这个机会,尽快完成一切。

宁昭步出慈昭殿,依旧一人信步而行,转亭过廊,直到看见前方梅总管领着一群人急急忙忙迎过来,他才淡淡吩咐:“去太医院,问问是谁给太皇太后诊治的,让他把医案呈上来,朕要御览。传旨给皇后,太皇太后玉体违和,让她多加看顾,以尽孙媳之责,安乐那边……”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梅总管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再没有别的吩咐,便深施了一礼,转瞬远去。

整整十二天,没有一刻休息,不曾有一瞬合眼,精神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状况,真力总是尽量提至最高,防范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可怕袭击。董嫣然觉得疲惫几乎侵入了自己的每一根经脉、每一寸肌肉,然而,心中血仍如沸。如此的疲惫,她的眼睛却越发清明澄澈。

纳兰玉房中几个服侍的心腹下人都认得卫孤辰,醒来后对于他的忽然出现不敢声张,只是急忙通知刚刚回家的纳兰明。

卫孤辰却只对急忙赶到的纳兰明冷漠地说了一句话:“纳兰玉中了毒,你不是傻子,想要救你的儿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纳兰明怔怔立了半日,点点头,无声地出去了。从此,纳兰玉的房间,再没出现过半个闲人,只有茗烟等一两个纳兰玉的贴身侍从,出出进进,送水递饭,或拿性德的方子去煎药,提供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

而以董嫣然的耳目之灵敏,听得到院子四周急促的脚步声、高手极力压抑却不能完全消除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一两声刀剑或链甲的碰撞声。

纳兰明无论如何都应当是个聪明人,他也一样在尽他的力量,设法在可能发生的突变下保护他唯一的独子吧!

然而,董嫣然不能安心。秦王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她不能测知,除了无数不知名的高手之外,会否真会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至,她也不知道,必须全心为纳兰玉疗伤的卫孤辰有没有分心拒敌的力量,她不确定,而失去武功的性德能否在乱军中自保,她还是不清楚。

所以,不得不执剑护卫,直到最后一刻,除非她力尽气绝,除非她的手被斩断,再握不住宝剑,除非她眼被刺瞎,再看不见敌人,否则,她不能让任何人越过她的防线,伤及到另外两个人。

这样重大的责任,这样几乎是毫无顾忌地向秦王挑战,谁也不知道后果将如何。然而,从她坦然握剑而立的那一刻,竟不觉丝毫畏惧惊惶,反感说不出的快意。这般不管不顾,肆意而为,将锋镝直指秦国最高的统治者,哪怕自己只是附诸尾骥,暂充护卫也与有荣焉!世人皆道女子纤柔弱质,一生所求,不过私情与终身,谁信女儿胸中自有一点浩气不死丹心,为所当为,救所当救,是以无悔亦无惧。

这一路走来,她已看了太多的阴谋杀戮,她已见了太多的冷酷权谋,这个人间,竟已如此阴冷,太需要一些温暖,太需要一些光明,太需要一场救赎。

生而为人,总该做些人应当做的事,哪怕身死人间,纵然魂飞魄散,也胜过于这森冷人间,苟且偷生。救一个不该死的朋友,不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都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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