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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584)+番外

他看到,鲜血在地上慢慢蜿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是那白马锦衣金弹子,人称大秦第一美少年的佳公子,披头散发,疯癫如狂,在挣扎中,被人生拉硬扯地向后拖去,一路的碎石沙砾,因他那过份疯狂的挣扎而扎得他满身是伤。

卫孤辰安静地看着,一名将领终于走近过来,对着纳兰玉的后脑重重一击,然后,天地就此安静下来,再没有那疯狂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喊叫着两个字。

然后,卫孤辰慢慢低头,看着他面前,那把清如秋水的宝剑。

剑身上徐徐映出他那已不似人形的面容。

他安然的望着自己此刻的样子,眼神没有一点变化,半丝瑟缩。

他眼看着他的弟弟如此陷入疯狂,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心中,轻轻地叹息。

真是愚蠢啊,真是愚蠢,这么简单的迷魂术,为什么,我会没有看出来?

为什么,在刺杀之时,我只注意了宁昭,却不肯多分心,看他两眼?只要我稍稍注意,天下又有什么迷魂术瞒得过我。

真是愚蠢啊,事已至此,又何必这般疯狂。

你没有死,纳兰明也罢,宁昭也罢,都不会为难你。我既注定要死,他们也就去了心病,从此仍会爱你护你,又何必,在众人面前,如此疯癫。

然而,他却轻轻地笑了,即使脸上血肉模糊,原来,人还是可以笑的;即使容颜已怖若鬼怪,原来,人还是会笑的。

他伸出左手,拔剑,当胸,微微一笑,即使他的笑容,此时已恐怖得让人不能直视。

他展眉,面向前方,无数长刀利箭,凛然杀气如沸。

他的心,竟会在这一刻,轻松飞扬;他的眼,竟会在这一瞬,扬起灿然斗志。

他身已伤,心已疲,力已尽,而此时,强敌环伺,大军围绕,他却朗然长笑:“来吧!”

剑光起处,天地间,一片灿然光明,世界刹时亮如白昼。

纵然在此时此刻,他依然是进攻的王者,纵然在此时此刻,他的选择依然还是抢攻。他掠起的那一刻,那座爆炸后残破的大殿,完完全全,在他的身后轰然倒塌。暗夜里,他那一剑飞扬的身影,衬着身后曾经宏伟的大片废嘘,衬着远方孤清高绝的一轮圆月,从此刻人在场每一个秦军将士的心中,一生一世,都无法忘怀。

第三章 公主凤驾

京城,皇宫深处,一座荒凉封闭多年的宫殿今夜却灯火通明。殿内、殿外,围绕了无数侍卫,却鸦雀无声。时不时有人手捧急报,迅疾而入,也时不时有人奉了谕命,疾步而出,无论出入,俱皆快捷而无声。

大殿之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宁昭倚窗而坐,身前桌案上,放了一幅画,画上的人,雪衣持剑,人在画中,灯影之下,却人欲飘飞,剑欲飘飞。

宁昭的眼,遥望窗外漫天星空,一手轻轻在桌上敲击,漫声问:“还没有消息到?”

“此时那边应该是已经动上手了,但是详情就算是飞鹄传书,怕也不能来得这么快。”

宁昭沉默不语。

又有人轻捷无声地迅速奔进,隔着好几步,屈膝拜下:“相爷于国丧之中,招了舞妓竟夜寻欢……”

不等他报完,宁昭轻轻一摆手:“相府里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去理了。”

他遥望窗外,相府方向,那里也有点点星光,万道荧火吗?

他的第一能臣,此时,应该是比谁都痛,比谁都需要发泄的吧!

从操办大婚之事开始,纳兰明屡次与他单独作对,并不是世人以为的忙碌国事,忙于大婚,而是,他们君臣之间一次又一次的谈判,把所有的筹码都摆在桌面上,君臣之间第一次,倾心交心,却也是完完全全的利益交换。

最后,为了秦国,为了秦人,他们都退了步,都付出了代价,也都取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

最终,纳兰明不得不送上自己唯一的儿子,做为这一场阴谋的奠品。

纳兰明帮助他引卫孤辰入局,但以卫孤辰的身手,就算天下最险恶的陷阱也很难困住他。

为了杀卫孤辰,他筹划过无数岁月;为了杀卫孤辰,他手下的所有高手们,也暗中筹谋过无数计划,然后又一一推翻。最后唯一想到的,有极大把握的,一定能让卫孤辰重伤,甚至身死的,就只有那一招。

为了那一计,就必须毁掉纳兰玉。

没有人想过,纳兰玉还能活,身处爆炸中心的纳兰玉,被卫孤辰发现陷阱真相的纳兰玉,他不可能活下来。

那个夜晚,他和纳兰明彼此沉默地坐了很久,很久,然后,纳兰明长叹一声,一语不发地离去了。

那个清晨,纳兰玉在他最孤单,最悲凉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

他向他唯一的朋友伸出乞求的手,然而,纳兰玉平静地后退。

这是最后一次,他们为彼此留下的机会;这是最后一次,他们平静地放弃了这个机会。

然后,他轻轻说,对不起,然后,在他的示意下,纳兰玉的神智,永远沉沦在了黑暗中。然后,纳兰玉伴驾往皇陵的消息传往相府,然后,纳兰明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许多许多年之前,纳兰明以欢喜感恩的神态,让唯一的儿子成为深深宫禁中的人质;许多许多年之后,纳兰明以漠然冰冷的姿态,看着他仅有的独忆,走向死亡的深渊。

许多许多年之前,宁昭喜欢一个有着澄澈眼睛,叫他哥哥的孩子,但他从没阻止过,让这孩子成为人质,成为自己的一个筹码;许多许多年之后,宁昭依然喜欢那个白衣俊秀,不管受了多少委屈,依然漫不经心地微笑,为他担尽恶名尽心尽力的少年,然而,他终究一次一次,把他推向灾厄。

纳兰玉何其有幸,他有一个父亲,是一国之相,而且非常爱护他,他有一个朋友,是一国之君,而且非常喜爱他。

纳兰玉又何其不幸,他的父亲,更爱自己的前程、地位、财势,也更爱这个在他的参与下,渐渐强盛起来的国家。他的朋友,更爱自己的国土、帝位、百姓、野心,以及太多太多的一切。

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比纳兰玉更重要的人与事,于是,他所能做的,只是用他自己为筹码,炸死天下第一的高手,然后在身体灰飞烟灭,连碎片都找不回来之后,被国家追封为忠臣烈士。

宁昭唇角徐徐掠起一个笑容,淡漠的,不带丝毫欢娱的笑。

为了除掉那个人,为了把秦国最大的隐患就此清除,无论多么惨痛的牺牲都该是值得的吧!

他漠然低头,凝视那案前的画卷。

那样的雪衣风华,那样的一剑纵横。

这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此人不除,他旦夕难安。然而,布下千万重毒计,他却只能遥隔百里,静静等候消息。纵然整件事已然十拿九稳,他却连亲眼看到自己的布局获得成功的勇气都没有。

那是怎样的一把剑,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令他身为一国之君,食不安,寝不宁,叫他手握天下重权,却连略略靠近那人的勇气都没有。

他沉默地把画卷举到眼前,与自己相比,那个人不善筹谋,不知决断,除勇武主力外,似是别无所长。然而,为什么无法鄙视他的无能,却在心深处暗暗羡慕那一剑纵横间,无对无匹的锋芒。

他慢慢把画卷放下,眼神再次望向极遥远极遥远的方向,在楚国京城的大猎仪式上,那个与他同样手掌一国权柄的楚国摄政王,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到,在邵可怕的寒剑威慑下,从容批阅国事奏章的?

心间略略浮起的悲凉黯淡,让他又是哑然一笑,没有那个人,也许他永远不会察觉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软弱、畏怯,以及残忍无情……闭上眼眸,隐痛的心头,时时在喊着两个名字,纳兰玉……安乐……

安乐回宫之事,他自是知晓,只是他要隐藏行踪,不肯泄露风声,所以假做不知,没有露面,任由皇太后与皇后处理。却哪里料得到,一夜之间,安乐竟能从太皇太后的宫中密道逃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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