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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251)+番外

“我们应该立刻下令,让楚国各处生意都尽量把大笔的钱财藏匿或转移出来。”

“要小心地把大部份实力化整为零。”

“通知各处分坛,不许惹事,不许授人以柄,注意风向……”

“最好能派人……”

诸人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傅汉卿倒是字字句句都听明白了,只是脑子完全一乱团,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心中莫名地烦燥起来。忽得道:“风劲节的死,我没什么可说的,大家也不需要去做什么。方轻尘死后楚国什么样的大变都可能会发生,早做准备也是好的,我就没有别的意见了,细节上的问题,你们自己讨论吧。”他居然转身就要走。

狄九微微一皱眉,脸上略有忧色,低低唤了他一声:“阿汉……”

傅汉卿脚步略顿,轻轻道:“你和他们慢慢商量好了,我去你的天王殿等你。”这才快步离去。

狄九眉锋微蹙,却只无声地看他背影远去。

身后萧伤在低笑:“明明心里难过,又不能肯说。即是不痛快,杀到赵国去报仇也好,非要在这里讲什么公私分明……”

“怕也不只是不想连累修罗教,也因着他自己总是不想杀人罢,即使是为了朋友报仇他也下不了手杀人。”瑶光轻叹着摇摇头,觉得教主的这个弱点,真该列为被教至高机秘,让外人知道,修罗教主怕杀人,大家都哪里还有脸在江湖上混下去。

“赵国现在局势很稳,国家又少战乱风波,在诸国中算是很安定的了,我们在那边的生意做得极大,若真是去赵国搅风搅雨,我们自己的损失将难以计数,更何况,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渐渐安定昌盛,天下人肯用新的眼光来看我们,若再兴起风浪,与一国为敌,我教这些年来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莫离叹道“教主这也是为了我们着想。”

狄九心中微微一哂,实情只怕远非如此吧?

然而,却什么也不多说,只淡淡转头望向众人:“对教主的感慨发完了没有,我们可以继续讲正事了吧?”

傅汉卿一路前行,脚下自动地走上通向天王殿的道路,心却迷迷茫茫,浑然无觉。

空中艳阳高照,身上也并无暖意,眼前春风拂面,心头也不觉清凉。

又是惨烈的死亡,又是惨烈的手段,这一世的所有喜怒悲欢,转瞬便渺不可追。

劲节与轻尘,他们已经回去了。

劲节想来应该好一些的吧。在同学里,他虽然最努力,却又象是最不用心的,对人世,对论题,极之疏离冷淡,死亡于他,也许是没什么的吧。至少前几世,好象是一点触动也没有的。

听说他的成绩很不错,照理说这一世结束,他的论文肯定可以通过了。这样,对他来说,也算是超出苦海了吧。

只是……轻尘!

傅汉卿迷迷糊糊地来到天王殿,恍恍惚惚地通行无阻。

天王殿外围守卫的弟子虽多,但都知道,教主是除天王之外唯一可以随便进出,不受盘查之人,自是没有任何人会来碍眼。

而在天王殿内层,广大的院落依旧还是冷清寂寥得不见一个人影。

狄九还是那么不喜欢有贴身近人的侍候照料。傅汉卿进得厅去,只觉四周沉郁压抑得厉害。

轻尘……

骄傲自恋,任性无情的轻尘。

那个每一次死亡都惨烈而决绝,每一次放手,都冷酷而狠厉,每一次都用倔强的目光反击所有人的责难,每一次都用挺直的背脊对抗教授的激烈批评……

轻尘,这一世,到底还是败了,输了,失去了,放弃了……

轻尘,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不是很痛,很痛!

你已经回去了吗?我们的老师,我们的同学,会有人问你,痛不痛吗?还是仍象以前那样众口一词地责备你,太过份,太过份!

傅汉卿又逃出厅外,走进院子里。

抬头看,满天骄阳不曾变,低眼处,满地阳光不曾变,然而徐徐行过绿草红花小轿流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轻尘,你那样聪明,那样能干,不象我懒怠愚蠢,你总是处处掌握主动,你总是尽心去爱,尽心去做,为什么,你还会失败,你还是一次一次,失去你的完美爱情。

如果连你也会输,那么……我呢?

傅汉卿在一处石桌前慢慢坐下。

是不是不要象轻尘那样苛刻地要求完美,是不是不要象轻尘那样眼睛里不肯揉一点沙子,是不是不要象轻尘那样只要有一点怀疑,一丝猜忌,就即刻抛开,是不是……只要不象轻尘那样……就可以快乐地生活……就可以迷迷糊糊,却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一世。

小容常常说,难得糊涂,是不是这个道理。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可是……到底是什么都不明白,糊里糊涂,还是其实明白了,却要告诉自己,必须糊涂呢……

傅汉卿整个身子趴在石桌上,不知深深的疲惫从何而来。

不要怀疑,不要思虑,去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去珍惜得到的每一份爱护与关怀,去感受握在手里的每一份幸福和快乐,于是,这些年,就这么过来了。

他闭上眼,忽然间,很想狄九。

忽然间,很想他的笑容,很想他的眼神,很想他的怀抱,很想他的双臂。

想听他说话,想看他微笑,想要去感受他的温暖和心跳。

已经多久了,似乎是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为什么,还是不来,为什么要商量那么久,那么久……

傅汉卿心绪迷迷乱乱地想着,他觉得,如果狄九来了,他就不会再胡思乱想,如果狄九来了,他就不会再莫名悲伤,如果狄九来了,他那无缘无故飘浮在半空中的心,才分真真切切,落到实处。

所有的烦恼,所有的犹疑,所有的迷茫,所有的感触,都可以在转眼间,烟消云散。

然而,狄九一直,一直没有来。

他的疲惫越来越深,他的思念也越来越切,他趴在石桌上,渐渐睡着。

梦里并不曾见着狄九。

梦中有黑暗的天空,血红的大地,天地之间,无限虚空处,有人一身白衣,亮得夺人眼目。

隔着很远很远,他认得出,那是方轻尘。

那个骄傲的,被公认为恶毒心肠坏学生的家伙,脸上的表情是冷漠而平静的。在遥远的虚空处,他冷冷望着大地上的血海翻腾。

然而,傅汉卿向他伸出手,他高声地问那看来冷漠得肯定不懂痛的人:“轻尘,轻尘,挖出自己的心,是不是很痛?”

然而,世哲学那人漠然转身而去。

傅汉卿拔脚就追:“轻尘,轻尘,你告诉我,是不是很痛,爱上了,总会痛,动了心,总会痛,懂了情,总会痛,不管是聪明如你,还是愚鲁如我,都一样会痛,是不是?”

傅汉卿抛开了骨子里的懒散,用尽了一生的勤力去追索那远去的身影:“轻尘,你总是这样,一心一意地争取,真心真意地呵护,但也同样全神贯注地观察,只要你的爱有一丝不完美,你就这样狠狠砸碎,哪管同时碎掉的,是不是也包括你自己的心。那么象我呢,浑浑噩噩地活着,迷迷茫茫地爱着,安于现状地享受着,不去怀疑,不去思虑,不去认真看,认真想,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幸福吗,这样的我,和那样的你,到底谁对了,又是谁错了,这样的我,是不是其实可以不用痛,但是,这样地害怕痛,回避痛,是不是就真的,不痛了呢?轻尘,你告诉我,你和我,谁是对的。”

天的尽头那么远,远得永远无法接近,他把手伸向空中:“轻尘,很多年以前,我以为我醒过来了,我以为我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我以为,我可以敞开心胸来接受一切再回报一切,我努力地爱,我快乐地被爱,我以为我变聪明,变主动了……但是……是不是,其实什么都没有变,是不是,其实我依然和以前一样蠢呢……狄一说我很聪明,只是故意不让自己聪明,可是,是不是我根本就很笨很笨,却还一直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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