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291)+番外

他与富商谈了什么,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她不知道,总之,最后,她跟着他走了。

这样的交换,这样的易主,她也习惯了,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

狄爷和所有人都不同。

他把卖身契还给她,他给她置了庄园田产。他对她说,我不会常住你这,但有空时会常来,如果连续三个月,我都没有来,就是我死了,这里的一切,可保你安然渡日。

她有了自由,她有了产业,然而,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女人,若没有一个男人,帮忙支撑门户,这样的产业又如何能保全一世。

依附他,顺从他,讨好他,不过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不过是一种回报客人的尽职行为。

然而,他真的是不同的。

他从来没有打过她,没有骂过她,没有对她颐指气使。

他待她客气而温和。

他不会诸多诡异而疯狂的念头或要求,就是床弟之间,他的索求也并不多,方式也始终是温和的。

他常会有些名贵的东西送她,有时也陪她看看花,听她弹弹琴。

他一个月只会来几天,没来的时候,从不拘束她,只派人照顾她,保护她,却绝无监视限制的意思。

他不在,她自由自在,他来了,她也并不会感到拘束和不安。

然而,她始终不明白,当年一舞之缘,他为何寻她?

初时她也曾以为是迷恋,是又一个裙下之臣。然而,很快,她知道,绝不是。

他看她的眼神,从无疯狂,从无热情,永远清明而无温度。

他待她的态度,太过客气温和,便也显得冷淡疏远了。

然而,他又与她极亲密。

床弟间接受她的服侍,日常生活,接受她最亲近的照料。

他来得很少,但只要来了,做什么都不避她。

翻看文书,批示文案,传送命令,从来不主动叫她回避。

以前也曾侍奉过大官,服侍过贵人,哪一次议事,不让闲杂人等退避,又有哪一次,她这个受宠的美姬,不在所谓闲杂人等之列呢。

然而,与他在一起,从没有这种被驱离,被当成外人,被防范的感觉。

这样地被尊重,被相信,是一种让人觉得极舒服的事。

即使她知道,他其实也未必是真的信他。

只是他会很注意,如果是不该当着别人面做的事,就自己先做好,不要真正当了面再来回避。

也许这只是小节,然而,这样的一些小节,有的时候,却真正可以让下属甘心一世忠诚。

她曾见过他与下属相处。赏罚明决而无人不服。做得对了,他一句淡淡激赏,便可令人热血沸腾,做得不好,他固然重责不宽,然而事后轻轻说一句:“下一次,别再让我失望。”便可叫人慨然起誓,绝不再犯。

她还知道,他是个武林高手。

他喜欢在月下舞剑,而她,即使不懂武,也会因那明月下灿烂的光华,飞跃的身姿而不忍转动目光。

她甚至见过,他和下属交手。

或者,那不叫交手,而叫指点。

印象中,好象从没有谁能在他手上撑过半柱香的时间,然而即使被他打得惨不忍睹,仍是一件激奋的快事。他每一次击败了对手,便会就下属的武功做出指点,虽然大多只是寥寥数语,并不着意,却总能让别人露出震动惊喜的表情,连失败的落寞也一扫而空。

有时,对武功好手他会微笑说:“怪不得他们几个服你,果真好身手。”即使是败给了他,听到这样的评语,也会感到光荣。

有时,对于落败太快功力稍浅的年轻下属,他会欣然说:“这么年轻刚出师不久,就能接我三招,真个不易,这样灵活聪明,你师父以前常常夸你吧?”

常常一句话,便可以叫一个本来沮丧的少年,呵呵傻笑全身都生起力量来。

然而,他这样能干,这样能得到下属的忠心,她却知道,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即使是在少数来这里与她共度的日子里,他也并不悠闲。有多少次半夜被传讯的人叫醒,有多少回,看到有人满头大汗满脸惊惶地冲进来。有多少次,看到别人喘息而颤抖着把那些文书递到他的手中,有多少回,听到有人失控地问:“怎么办?”

她知道,他似乎有很多难题,很多难关,很多压力。然而,每一次,他总是淡淡应付,总是随便三言两语,几个眼神,就能让那些惊惶失措的部下重又镇定下来。

然而,她知道,他不是神。

所以,他会彻夜地翻阅文书,他会整夜地思考批示,他会被半夜从她的身边叫起来,上马去奔驰千百里,然后在数日后,带一身鲜血和风尘回来。

那样地忙碌,那样地奔波,那样地操劳,那样几乎没有宁日。

他总说,我闲时会来看看你。

然而,如果在她身边时都还只是闲时,那么忙时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几乎不能想象。

他已经不年轻了,然后,男人是不怕老的吧?所以风刀霜剑刻过的眉和眼,才有一种叫人心折的成熟和沧桑。

他还能拼,他还能打,他似乎还能应付一切难关,只除了,他难以安睡。

他睡眠即少且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醒过来。或者说,在和她在一起时,他似乎从来不曾睡过。每一次床弟温存之后,她总是在他之前就睡着了,而每一个夜半惊醒的时刻,他似乎从来都是清醒的。

也曾劝过他,多睡一会,多休息一些。他只是淡淡笑答,我素来睡得少,习惯了。

也曾寻了那安神宁气助眠的药来,细细地说了,小心地奉上。

而他只是呆了一呆,然后接过来,眉也不皱一下地喝下去,然后笑笑,轻轻说:“喝药没用的,我不过是睡不着,也不碍着什么,我的身子你不用操心了。”

他总是极有精神的,从来不显出疲态来,即使是一夜又一夜地睡不着,即使是一桩又一桩的事压下来,他也依旧好象不会累,不会倦一般。

然而,她知道,他不是铁打的身子。她知道,就算是真正武功绝世的人物,也经不起那样长长久久地不眠不休。

他从来不累,他从来安然自若地面对一切,可是她却总觉得,他就象一根两头都在燃烧的蜡烛,终有一日,会把自己给烧得尽了。

后来,那一天,他真的病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夜烟华

那日他难得闲逸,带了她去湖上泛舟。

还记得江上风清日朗,还记得来往渔舟穿梭,看那江景,享那微风,她笨手笨脚学渔娘撒网,险险掉入水中,却跌入他的怀中,他信手挥洒间,就象凭空有无形的手擒捉,把那活蹦乱跳的鱼儿送到她手里,害得她又惊又慌且喜且笑。

那一日,他们竟从午后一直游玩到了日暮时分。

夕阳之下,远山近水,美得直可入画图,那些渔歌晚唱,芦苇荡舟,总可悄悄激起她那被苍凉世态渐渐冰冷的心湖。

纵然只是应酬,只是尽责,只是想要尽量活得好,那样的夕阳微风下,心中总还是有些温柔之意,感恩之情的。

悄悄偎入他的怀抱,低声地说着极亲近极甜美的话,望着那落日下越发看不尽的重重芦苇,那些疯狂的念头,美丽的情怀,连她都不敢相信,还会从自己这么一颗残破的心中冒出来。

然而,那一刻,他的身体是僵硬的。

那个永远从容而平淡,对任何事似乎都可以不温不火,安然接受,安然处置的人,僵木着身体,僵木着声音,回应她的万千温柔:“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那是他第一次说“不舒服。”

那个一夜夜不眠,脸色也不改一下的人,那个一重重担子压下来,眉毛也不会动一下的人。

有的时候,她简直以为,他就算被人千刀万剐,就算是五脏六腑被焚作飞灰,他的眼神也不会有一丝变化。

上一篇:逆尊绝魅 下一篇:问色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