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366)+番外

相比很多人,纯由媒人说和,新婚之夜才真正看到人生伴侣的容貌样子,卢东篱还算是幸运的。至少知道对方的样貌性情,彼此还是有交情的,又都是书香门弟,想来婚后共同语言也还是不少的。

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这已经算是佳偶了。

象卢东篱这一类读圣贤书,心里头放着家国天下老百姓的人,对婚姻,对妻子的要求,想也来也不过是温婉贤德,颇通诗书吧。

这也算是大部份的正人君子读书人择偶的条件,顶了天再加上一条美若天仙罢了。

这种忙着修身齐家治天下,一展心中抱负的男人。哪里有空去玩爱情游戏?心里的世界太大,眼中看到的太多,爱情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只怕根本不在他们的认知之中。估计大部份人以为娶个美人回家,温柔相待,偶尔花前赏月,闺中画眉,就算是极致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中,这又何尝不算是美好的爱情呢?

还是不要以超时代的思想来看待未开化的古人吧。

风劲节漫不经心地任思绪飞来飘去,卢东篱看他忽然间有些神不守舍,不觉讶然问:“你在想什么?”

风劲节笑道:“我在盘算,这场旱灾什么时候能过去,我们卢大人的小登科会是哪一天啊。”

也不理卢东篱哭笑不得的表情,他顺手在旁边拿起几个玉盒,递过去,笑道:“送未来嫂夫人的。”

卢东篱信手打开一个,只见一片珠光,耀人眼目,眉锋微微一蹙:“这首饰太贵重了。”自然就要推回去。

风劲节料到他的动作,一把按住他的手,似笑非笑望着他:“你不收这礼物,就别收我的救灾钱。”

卢东篱料不到他这般无赖,气道:“你何苦为难我。”

“我哪里为难你了?”风劲节白他一眼“反正你这辈子别指望以清廉耿直而名重天下,收我这点子东西,也不会让你名声更难听。我也不是大名府治下的人,也没事求你,就谈不上贿赂。再说,这么些年,我送过你什么贵重东西没有?真当我不知道你的臭脾气,这是给嫂夫人的,同你有什么相干?”

他冷冷一哼,眉间渐有愠意:“你当我不知道呢,你收过的礼虽多,一文钱也不肯花在自己身上的,这几年虽是什么官都当过,积蓄只怕是少得可怜的,你拿什么当聘礼,总得有几件拿得手的吧。人家要嫁过来,跟你吃苦一辈子的,也不能太委屈了别人。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那种,自己的顶着个清官的名声,让全天下的人称赞,却叫家里老婆儿女吃糠咽菜的家伙。说什么关爱万民,连身边至亲都照顾不了,算得什么男人。不说呼奴唤婢,但至少要衣食周全,不要太过寒酸才好。”

卢东篱也没料到只因不肯收过于贵重的礼,倒招来他一顿训斥牢骚。他知道风劲节是个无法无天,什么事都敢干的人,自己的如今有求于他,还真不敢太过惹恼他,只得笑道:“你的礼物,我什么时候推拒过,只是这实在太过贵重……”

风劲节不屑地道:“你这穷官知道什么叫贵重?我知道你的性子规矩,也不至于拿天大的宝贝送给你。这些珠钗凤饰,虽然亮眼,但这大多是打磨之工,倒并不是特别珍贵的珍珠美玉。只是手工做得好,看起来,就象是比较贵重罢了,骗骗不识货的外行人的。”他随手打开一只玉盒,指指里头那光华流转的珠钗“这个,价钱也没超过一百两,算得什么,值得你这么一惊一乍的。”

不超过一百两,说得真是轻巧。一般百姓家,几年的积蓄也未必有一百两呢。这种有钱人啊……

卢东篱努力忍着不对风劲节轻描淡写的态度做任何批评,想想那些等着卢东篱的银子救命的老百姓,只好略有违心地称谢收起来算了。

风劲节得意洋洋看着大名府知府大人忍气吞声的样子,心中窃笑,其实他刚才说的话才是糊弄卢东篱这个不懂奢华的穷官。那支珠钗不超过一百两是真的,不过那只是成本价。一支钗用的金子有限,上头的累珠流苏,也并没有使用极高等的碧玉珍珠,但却是京城饰玉楼最顶尖的大师父手艺。首饰这种东西,卖的还不就是个样式,巧思,与众不同,晶莹夺目,奢华富贵。真个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成本不足一百两的东西,卖个上千两,甚至几千两,也不算稀奇事。

不过,如果卢大人知道这几个玉盒里的东西,拿到京城由最会做生意的人去卖给各府贵人,没准能卖到上万两的价钱,不知道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

光想想就让风劲节觉得有趣,心中一动,忽想起一事,一把按住卢东篱,眼神有些凶狠地瞪着他,一字字道:“你发誓,绝对不会把这些变卖了当救灾银。”

卢东篱被他这倏然而变的凶相倒是吓了一跳,心中暗恼,怎么我心里的主意,他全都猜到了。

抬头一见风劲节那满脸我就料到这样的愤怒表情,只得苦笑:“我绝不会变卖你的礼物。”

风劲节知这人虽然别扭,但说的话倒是算数的,所以松开手,心满意足坐回去,开始慢悠悠给自己倒酒,信口问:“对了,你那个跟屁虫怎么不在了?”

卢东篱笑笑:“东觉入京应试去了。”

风劲节一仰头,喝尽杯中美酒,眼中犹带笑意:“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啊。”

卢东篱凝望他:“劲节,其实你文武双全,才华盖世,为何总是这般玩世不恭,空负这绝世才情,何不为天下苍生……”

风劲节大笑起来:“我的卢大人,县衙一夜共叙,省城客栈长谈,我一直以为你会问这个问题,你却总没有问,我当你这一生不会再问了,你却还是忍不住了。”

他眼中也不知有几许酒意,几许笑意:“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虽心怀天下,一心当圣人,却从不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其他人。从来不高高在上地训斥别人,不长进,不高尚,不伟大。别人的生活方式,你虽然不赞同,但你一直很尊重。可你终究还是问了我这个老套而无聊的问题。”

卢东篱轻轻道:“我无意勉强你,只是为你惋惜,也为天下人惋惜。”

风劲节懒懒洋洋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为我惋惜,焉知,我不曾为你惋惜,至于天下……”他笑而摇头“这世界上还没有人能伟大到,让天下人为得不到他而惋惜。”

卢东篱还想说什么,马车忽然停下,外间马夫高声道:“公子,府衙到了。”

风劲节懒洋洋躺下,一手枕头,另一只手对卢东篱挥了挥:“好走,不送。”

卢东篱笑道:“你不进去坐坐吗?”

“卢大人忙于救灾诸事,有多余的时间应酬我吗?再说了,我也不过是要周游全国,正好路过,来看看你罢了,也没想多留。”风劲节笑道“你去吧,我手下在本地做生意的几个掌柜,已经带着我的银票在府衙等你了,你就忙你的去吧。”

卢东篱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忙得再无一刻闲暇,在马车上同风劲节聊一会儿,已经是忙里偷闲了,真让风劲节留下来,他也确实没空照应。也不能指望这个每天都要给自己找乐子的风大公子能奈得了寂寞,或是哪天忽然良心发现,跟着他一块为救灾操劳。

所以,他也就只淡淡一笑,把那几个玉盒收了,便下了马车。

车帘一掀一放间,二人已再也看不到对方,卢东篱站在车前,看着马车迅速向远方而去,他也没有花更多时间遥望车影,转身便进了府衙。

卢东篱与风劲节相识已然两年多了,然而,他们在一起真正相处,却只有三次,三次长谈,一次比一次短。

三次相别,纵有惺惺相惜,纵有知己之感,但每一次风劲节都是干净利落地告别而去,每一次卢东篱都没有说一句挽留之语。

风劲节总是头也不回地离开,卢东篱也是看也不多看一眼,就要去为自己的选择而操心劳碌。

上一篇:逆尊绝魅 下一篇:问色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