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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750)+番外

燕凛沉默着,不说话。

史靖园叹口气,放缓声音道:“还记得吗,以前你曾经说过,你此生最佩服太祖的,不是他开疆拓土,天下无敌,而是,在痛失方轻尘之后,他还能站起来,继续做一个帝王该做的一切。相比那些一生沉湎于个人伤痛,却把家国百姓看得轻如鸿毛的君主,太祖是怎样的负责任,有勇气,有担当!你的身体里流着太祖的血……”

“太祖失了方轻尘,便是做出再多的丰功伟绩,怕也是人活如死。他虽做下那些英雄事业,也许心中,其实也恨不得在方轻尘死后,就这样一直把自己关到死……”

听他语出如此不详,史靖园不觉大怒,再也顾不得他的情绪,大步逼前,厉声喝道:“容相伤重,生死未卜,你竟然躲在这里做如此打算!便是容相当真不测……”

话犹未落,一物迎面飞来。

史靖园看准来势,冷笑一声,却不躲闪。

那冰冷沉重的镇纸打在他额上,刹时鲜血迸溅,史靖园咬着牙把话说完:“你这个样子,他就是死了,也不会原谅你的。”

燕凛愤怒地大吼一声:“闭嘴!容相不会有不测,他会好起来,他答应过的,他对我说过的……”

他在黑暗的深处怒视着从光明中走来,尝试着要带他走出这片黑暗的朋友。

不是不知道他的一片真心挚意,只是,他不是那个,可以引他走出这无边黑暗的人。

不是想要伤他,只是,他听不得任何人把一个字死字和容谦联在一起。

史靖园定定地看着他。燕凛躲在书房最黑暗的角落处,四周窗子全闭得严严实实,这么广大森寒的殿宇,除了他走进的那扇门,再无一处可以让光明进入。

他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清他的双眼,在黑暗中亮得奇异,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地的,受伤的孤狼。

史靖园咬咬牙,心中叹息。

燕凛,谁让你是皇帝。便伤痛至死,你也没有权力如平民百姓一般,放纵自己的痛苦。

他慢慢柔声说:“既然知道容相一定会好起来,皇上,你又怎么忍心像现在这样,让他伤心失望……”

“伤心……失望……”

燕凛只是在黑暗中惨笑,声如泣血。

他的喉咙一直不曾治疗,现在伤势已经越发严重起来,只要一说话,喉咙深处就痛不可当。惨笑声中,他嘴里隐约已经感觉到了鲜血咸涩的味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的确不明白。可是,我不需要明白,我只知道,我不能再由着你这样了!”

史靖园悍然再次举步向前,黑暗里又是一物掷来,劲风破空之声甚疾,史靖园定睛看去,这次击到的,竟是一把短剑的剑鞘。

剑鞘坚硬,撞中胸口,隐隐生痛。

史靖园怒极反笑,脚下再也不停,只是一步步逼过去:“既然有鞘,必然有剑。皇上扔出来的,怎么不是剑。”

“靖园,别逼我。”那个曾经的少年英主,在黑暗里有些软弱惶然地说。

史靖园冷哼一声。

燕凛,燕凛!此刻,我不逼你,更有谁来?多少年风雨一起走过来,我要看看,你伤心疯狂之时,可真会将那宝剑的剑尖对准我的胸膛掷来?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正视燕凛的眼。

“史世子,你们,你们在……”柔弱而惊异的声音,不恰当地响在这剑拔弩张的御书房。

史靖园一惊,止步回头,却见乐昌正满面愕然,站在门外。

史靖园这时满心怒火,若是什么太监或大臣来拦他,怕是早让他轰出去了,但是面对乐昌,他却无法发作,只得按捺着行了一礼:“皇后怎么过来了。”

“我,我听说……我……”乐昌显然也被御书房里一片狼籍,又黑暗森然的样子吓住了,支吾了一会才道:“我来看看皇上……”

“皇上现在……”

史靖园正想赶紧把乐昌打发走,却见乐昌身后有人正在努力冲自己使眼色。他皱了皱眉,迟疑一下,终于道:“既然如此,皇后请便,微臣暂且告退。”

他回头又愤怒地看了燕凛两眼,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乐昌却是怔怔站在门外,呆了一会,才慢慢走进来。

燕凛对她倒不似待史靖园那样语气凶狠:“你别进来。”

“我……我不进来,史世子就要来了。”乐昌轻声答。

燕凛一怔,竟是说不出话,刚才要不是乐昌出现,史靖园就真要逼过来硬拉他了。难道他还真能把剑扔过去不成。

“我……我全知道了。我刚才……我刚才……去看了容相。”乐昌的声音虽轻,燕凛听来却是如同惊雷。

“容相那边,有些变化。”

燕凛一惊:“什么变化?”

“我去的时候,青姑娘正在照料他,青姑娘说,容相看起来虽然一直昏迷,但有的时候,能看到他的眼皮似乎在挣动,只是没有真正挣开来,有时候,也能发现他的手指有一点轻微地勾动,青姑娘说,容相一直在努力,努力要醒过来,所以,她也要好好努力,不能太消沉,不能天天哭,要不然容相醒了,一定会骂她,哭得太伤心,把他吵着了……”

燕凛专心地听着,等他发现乐昌一边说一边在靠近他时,乐昌已经走近了他许多。

“你别靠近我。”

乐昌柔顺地道:“我不近你。可是,我身子重,站着很累,我就上前一些,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好吗?”

燕凛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好。”

乐昌这才又上前数步,方才坐下,然后声音轻柔地讲述她去看望容谦的全部过程。

而燕凛只是一语不发地听。

这几天,他不敢走近那人一步,不敢听人提起那人一个字,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实这颗心,发疯一般地渴望听到那个人的消息。

这时乐昌却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所以他终于没有待其他人那样立刻将她赶出去,只想着,等乐昌把话说完之后才让她走。

然而……

史靖园一出御书房,就让人一把拉到一旁去了。

“史世子,你太莽撞了。”

史靖园瞪着对方:“王总管,我正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眼看就能把皇上拉出来了。”

“史世子!就算你与皇上是总角之交,情份非比寻常,但他还是君,你还是臣啊。这种硬碰硬的事,咱们为人臣,为人奴的,不该做,也不能做啊!更何况,皇上的性子那么刚强,你们两个硬性子不肯转弯地碰到一块,就算你能硬把皇上拉出来又怎么样?他难道不会再走回去吗?万一弄出个两败俱伤来,那可怎么收场。倒是以柔克刚更为妥当。”

“我若不成,皇后难道就能把皇上带出来吗?”史靖园皱了眉头,明妃娘娘闯御书房,可是被燕凛凶狠的样子,吓得回去病了一场的。

“皇后是我特意去请来的。她是国母,是皇后,和皇上……和皇上是夫妻。有许多事,她能做,咱们不能做,比如……”王总管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给皇上下药。”

史靖园吃惊不小:“什么?”

王总管苦着脸叹道:“史世子啊,你只记着眼前的国家大事,想要皇上不消沉,我却想只要皇上好好睡一觉!你可知道,这几天,他不吃不喝不睡,再这么折腾下去,这身子可就完了。便是天塌下来,也得先想法子让皇上休息啊!什么国事,都先搁着再说吧。”

史靖园点头:“我明白,我虽说用国事逼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眼下最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容相一日不起,皇上是一日不会休息的。便是我们能劝他逼他,能让他自己愿意睡,他也是睡不着的。我……我只好偷偷去找太医,配了可以让人不知不觉沉睡的安息香。只是,只是……我一个奴才,怎么敢给皇上下药?更何况,那药带着香气,我带进去,也瞒不过皇上啊。只有让女子带进去,和女人用的熏香混在一处,皇上才无法察觉。所以我才去求了皇后出面,又教了皇后如何应对。就是皇上,也不会立刻赶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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