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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773)+番外

其实,在他心中一直就想着,如何把真情告诉容谦。做过了这样恶劣的事,他不能接受,自己始终象个无辜者那样,继续接受容谦的爱护和认可,他也从来未曾觉得,自己还有资格,逃避因之而来的一切后果。

只是,如今容谦的身体状况,让他不敢有一丝造次,不愿有任何事,影响容谦养伤时平静的心态。于是就这般一日拖一日,每天还要无事一般地与容谦相伴说笑,仿佛从来没有过辜负,没有过伤害,没有过猜疑,没有过试探。

可是他知道,那道深深的伤口,一直都在那里,狰狞地伸展着,在黑暗里等待着再次被撕裂的那一刻。

他不知道的只是,这一刻会来得这么早,早得他甚至没有机会做任何准备。

然而,只要容谦开口问他,他便再也说不得半个字的假话,只是这样一句句地,将真情说出来。

直到吐出最后一个字,他住了口,有些麻木地怔怔望着容谦,心中居然是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当初在猎场上,惊见容谦伤势发作,他一直疯狂地叫喊着他,但心中其实也是这样,空白,麻木,没有思考能力,也没有感受能力。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叫,却甚至不知道自己叫的是什么。

他在马车上,守在容谦身旁,除了一声声继续呼唤,依然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能想。

隐约地,他也察觉出自己的情况不对,拔出身上的剑,伸手握着剑锋,锋利的剑刃切割进掌心去,希冀能摆脱那种麻木震怖。可是明明鲜血已经流在容谦身旁,他却竟然仍是无知无觉的。

直到后来,进了清华宫,怔怔守着容谦,他才慢慢地有了思索能力,慢慢懂得了感知和分析,慢慢开始懂得了懊恼和惊慌,他才会守着容谦,一遍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现在,当日的空白和麻木,又一次悄然地占领了他的身和心。

说完了一切,他只能怔怔站在那里,象一块僵硬的石头,丝毫不能动弹。

容谦安静地凝视他,眼睛幽黑深沉得令人莫名战悚。然后,容谦轻轻道:“你过来!”

那么低的呼唤,燕凛未必听清,纵然听清了,此时他那麻木空白的心,也未必能明白。然而,那人用那样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他便如受了蛊惑一般,一步步走近过去,直走到容谦面前。

容谦忽然微微一笑,轻轻勾勾手指:“弯腰!”

燕凛木呆呆地弯下腰,尽管心中,依然不知道听到的是什么,可是身体却象是自然而然地,不懂要违背那个人。

容谦轻轻抬手,很慢也很无力地在燕凛脸上拍了一下……或者……这个……勉强……可以算是一个耳光吧?

“傻小子,醒了没有?”

燕凛慢慢地眨眨眼,思绪和神智终于渐渐回归,只是表情还是有些呆呆笨笨地。

本来在他的心中,知道了真相之后,容谦有任何愤怒的表现都是应当的,可是,这样轻飘飘的一掌,再加上带笑意的语气,却终是让他有些呆愣。

容谦看他这笨笨傻傻,慢一拍的反应,心中好笑:“你不要得意,我现在虽没有力气,但这笔帐自是要同你记下的,等我伤好了,总是要揍你一顿出气的。”

燕凛怔怔地看着他那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怔怔地听着他那略有些负气,却有着更多宠溺的声音,僵木呆滞的心灵里,这才真正可以重新生起各种感受,各种情绪。

直到这时,一直用干涩语气讲述一切的燕凛,声音才不稳起来:“容相,为什么你不生我的气?为什么,无论我做了什么,你总是不生我的气。”

容谦瞪他一眼,轻轻伸手在他头上用力一敲:“谁说我不生气,我气得想用大棍子狠狠揍你的屁股,可惜我现在办不到,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安安全全站在这里。”

想到容谦伤得连稍大的力气都用不出来,燕凛又是心中难受,脸色愈发难看。

容谦白他一眼:“给我摆什么脸色,你做的事,难道还不该打?”

燕凛黯然垂头:“我自然是该打的。”

容谦好笑地看着他:“那么,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瞒着容相做这种鬼蜮之事,更不该……”

容谦气得在心里大翻白眼,真想抓根棒子狠敲他的脑袋一通:“你最可恨的就是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你是皇帝,很多时候,为了一些目的,用些权谋手段,阴诡之术,都是不可避免的。可你错就错在,竟敢亲身犯险?”

本来还不是那么生气,这么一说,心中倒真个怒气升腾起来,他瞪着燕凛,怒道:“不就是想找个借口对武林人士动手吗?不就是要给江湖人栽个罪名吗?什么手段不能用,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说什么准备周全,说什么有宝甲有连弩?你真当自己是真命天子,所以有上天护佑,什么都不用怕了?你不知道这世上有意外这回事,有万一这种词吗?你的身份何其贵重,一身所系何其之大,你怎么就敢这么不顾不惜地胡来?”

燕凛呆呆地看着容谦,容谦越是恼怒,他的心中却越是酸涩。

“容相,为什么,你到现在,你还只为了我罔顾自己的安全而生气?”

“你不顾自己的安全,我不该生气吗?”容谦气结,这样抬头仰望着燕凛说话实在让人不舒服,他不耐烦地伸直手拉了燕凛的胸襟,尽力一扯。

燕凛顺从地屈一膝在轮椅旁跪下来,让他可以方便地平视自己。

容谦伸手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敲:“只要是关心你的人都会生气,都会气得想要狠狠揍你。但是,恼过了,气过了,揍过了,也就罢了。你知道什么是亲人吗?那是砍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便是再多的恼怒愤恨,也拆不开……”

他伸手还想再敲他,却觉这小子的脑袋比自己的手硬,白费力气之余,好象只能自讨苦吃,改敲为揉,很坏心地把燕凛一头长发全给揉得一团乱,感受着指间乌黑长发的柔顺,他唇边依然带笑,眼神却有些幽深了:“你这小子,就这么盼着我一世恼恨你不成?”

燕凛只觉凭空也有一只大手在搓揉着自己的心,脸色惨淡,慢慢地摇了摇头:“容相,你不明白……”

容谦叹气:“我看不明白的是你才对吧!”

“你不明白,我……”燕凛闭了眼,过了一会儿,才能有勇气和力量把话说完。

“当时我完全可以在你出手之前就发放弩箭的,可是,我没有出手,我故意……”

“你当然是故意的。”容谦苦笑。“你不就是怕我骂你吗。”

燕凛一怔,睁开眼。

容谦无可奈何:“当时我赶到了,你如果当着我的面施放不应该出现的袖中弩,我立刻就能察觉有异,事后一追究,你如何隐瞒得过去。就凭你干的这种笨事,我若知道了,能饶得了你。”

燕凛呆愣愣望着容谦,张张嘴,却是半天才懂得发声音:“我,我只是为了这个……”

“你觉得你是为了什么?为着试探我,陷害我?”容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若是试探,从一开始布局,就该是针对我才是。而最后那一刻,危机就在眼前,你的一切反应,都只不过是凭着保护自己的本能做出的,哪里经过算计呢。保护自己的生命不受威胁,保护自己不要被揭穿,被痛骂,被狠揍,被教训而已。你那暗弩,自然一下子出不得手。”

看着燕凛还是有些呆木木的样子,他摇头笑道:“一个人,电光火石间的心思变化,更多的凭的是直觉,是本能,而不是谋算。反而是你自己事后,想得太多太杂,非要把自己往天下第一坏人的方面去想。”

“可是……当时我……”燕凛喃喃地可是了半日,也可是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那些天,他把自己关在一片黑暗里,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钻牛角尖,越想越觉自己卑劣狠毒到极致,却从来想不到,他耿耿于胸的心结,于容谦看来,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一桩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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