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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5部)(853)+番外

风劲节狠狠拿眼睛瞪他,心里倒是很想讥刺几句,比不得你每一世都爱得惊天动地,毁天灭地这一类的话,到底是不忍心。虽说这方狐狸总是恶形恶象揭人短,但为了点醒小容,今天他已经在自己的旧伤上不知道戳了多少刀,自己要再跟着往下戳,实在有些过分。

风劲节忍了又忍,终于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唉,人善被人欺啊,果然有必要学习一下这只狐狸的邪恶。

第三百零四章 冷暖自知

容谦走出房间,便已经有些不支了。身体是疲惫而虚弱的,心中却被一种说不出的冲动驱使着,竟似是感觉不到这虚弱无力有多么严重一般。

他伸手扶着墙,依然一步步向外走。

宫人们过来扶他,被他挥手驱开,宫人小心地问他,可要把轮椅推过来,或是要将拐杖替他拿来,他也只淡淡摇摇头。

他只得一只手,手上也没有多大力气,不管是用轮椅还是拐杖,靠一个人的力量,也难以走出太远,总是要有人扶,有人推才好。然而,这个时候,他却不想身边有任何闲杂旁人,他甚至连方轻尘和风劲节的陪伴都不需要。

他只是想要,就这样一直走过去,穿过如许辉煌,如许黑暗,穿过这漫漫的宫禁,去看一看那个人。

走过一重重的殿门,最终走出清华宫的殿阁,他终于支持不住,倚着栏杆,坐了下来。

容谦挥挥手,让所有担着心,在不远不近处追随观望的宫人们远远退开:“我就是随便走走,不会有事,你们不用跟着我。宫中到处都有人,我若要有人帮忙时,自己会招呼的。”

宫人们虽然不放心,却也不敢违逆他,只得应命退了开去。

容谦坐在栏杆上,身子半靠着廊柱,慢慢地歇过一口气来,重又站起来向前走。

他行走的速度极慢,然而,毕竟一直都是在前进。穿过花径,行过回廊,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时时扶着沿途的墙,树,栏,柱,任何可以帮助他借力稳住身体的东西。

夜已深,星月正明。

月下的花海,安静美丽。他徐徐穿过整个花园,想着自受伤以来,燕凛曾有多少回陪伴他,在阳光下推着他在花丛中徐行,在月色里,陪着他,赏花观月,低低笑语。

多少回,多少次,多少日,多少夜,原来早已数不清楚,记不明白了。

一路走出清华宫,他扶着宫门,大口地喘着气,抬头看看月亮,轻轻笑笑。

真是越来越没有用了,他不过是想要见一见那个人,想要离那人近一些,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去走近,去伸手,去触及。仅此而已,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做来都已如此吃力了。

他闭上眼,徐徐调匀呼吸,继续有些蹒跚地向前走。

偌大皇宫,无数殿阁,皇帝所居的清华宫和皇后所住的甘泉宫,隔着极漫长,极漫长的道路。

乐昌产后虚弱,要来甘泉宫都特意乘辇,容谦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应该招来宫中的下人,替自己备马备轿,推轮椅。

这么美丽的夜晚,这么安静的世界,他只想要一个人走向他,他只想要,安安静静地看清很多很多,他以前完全不曾注意的真相。

燕国的宫殿,他比很多人都熟悉,比这宫廷的女主人乐昌,更加熟悉。

许多许多年前,他怀中抱着那襁褓中的孩子,不顾所有人的非议,住在了皇宫之内。一点点时光流逝,他看那婴儿,慢慢长大,会爬,会走,会说话……记得最早,听那孩子奶声奶声地叫“容相!”

其实咬字并不准,他却已欢喜地把小小的孩儿在手里抛起老高再接住,抱在怀里,放声大笑。

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不害怕,不哭泣,反而也在他怀中,咯咯地笑个不停。

一点一点,看他长大啊,慢慢地走稳了路,慢慢地能跳能跑,慢慢地会摇摇摆摆,追在他身后,一声声喊:“容相,容相……”

握着他小小的手,教他写下第一个字,扶着他细弱的胳膊,第一次,助他张开小弓。抱起那小小的身子,放在温顺的小马背上,轻声问他,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点点滴滴,如在昨日,每一幕过往,如今思来,都清晰如画。

在这座宫廷里,在这深不见天日,应该永远阴冷黑暗的地方,他看着他长大,看着那阳光般的孩子,让整个世界都温暖如春。

一路上,穿过许多关卡,遇上许多巡哨,容谦地位超然,没有人敢拦阻他,盘问他。太监宫女侍卫们,无不沿途施礼,很多人看他行走艰难,都试图过来帮助他,却又被他微笑着摇头驱开。

他的心神,在许多许多遥远的过往岁月中,身体的疲惫,已经不觉得了。

最多也就是走的时间长一点,歇的次数多一些罢了,只要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总能走到。那些小事,也就不必计较了。

孩子长大了,国事安定了,朝局平稳了,而后宫中的凶险,终于一一清除了。离开皇宫搬去相府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君主,明明有着千万的不舍,却还努力装懂事扮大人,不肯给他一点困扰,只是在最后,牵着他衣角的小手,却是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很慢很慢地放开了。

那时候,看着那小小的孩儿,低了头,红了眼圈,却又嘴硬地不肯承认在难过,只是一声声说,容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时,似乎连整颗心都柔软了。一直都担心孩子不懂事,听说他要走会和他闹别扭,到最后,几乎要变成,他自己舍不得离开,要不顾一切留下来了。

容谦轻轻叹息一声,望望四周的寂寂宫禁,如果,那一天,没有搬离皇宫,如果,他一直一直留在这里,和那个孩子同行同止,同饮同宿,到如今,又会如何呢?

他苦笑着摇摇头。

不可能啊,皇帝上头终有一重重礼法管着,他也总要顾着一层层的大局。

最初分离时,他有好长时间,睡不着,总觉得梦中时常有一个孩子在叫他。他走着走着,不自觉就会回头,总以为身后有个孩子,迈着小脚一直跟着。府里有什么好东西,总是顺口让人留着,心里想着晚上给燕凛,然后又立刻醒觉,那个孩子已不在他身旁了。处理公务时,没有人在旁边吵闹,他居然无法专心,有了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自由,却并没有觉得有多逍遥。

用了多久才慢慢适应了一个人冷清的生活,已经记不得了。记得的,只是每回上朝,那孩子快乐的眼神总是望着他,每一次接过窗课,那孩子期待得到夸奖盼望被他认同的眼神,总是让他心软。小小的孩儿,已经懂得找层出不穷的借口,跑出宫到相府做客了。但凡是有贡品送进宫,这个孩子,已急不可待在第一时间挑出最好的一份,送到相府来了。

那个时候,总是说那孩子依赖心太重,杂念太多,太贪玩,太不听话,太不规矩。然而,每一次小声训斥他时,脸上却总是都带着笑容,声音却总是都温柔的。

容谦支起身子,继续往前走。夜风吹到身上,也许很凉,但心中却感觉不到。

前方的路那么长,那么曲折,那么艰难。而他,终于倦了,累了,不想再继续抱着热血热心去期待了吧。所以,才开始了那冷漠的谋划。

冷眼看他悲伤,看他失落,看他惶恐,看他茫然。那个无助的孩子,一声声问,容相,我做错了什么?看着那个全心全意依恋他的孩子,一个人躲在皇宫的角落,痛哭失声。

要多狠多狠的心,才能把那样可爱懂事的孩子,逼到冷心绝情。燕凛的失眠之症,从那时落下了病根,可是,他却一直不知道。他居然一直以为,已经治好了燕凛的病,一直以为,这一切的安排,对燕凛最好最好。

只有如今,反思往事,他才明白,自己曾经多么残忍恶毒。而那个孩子,却直到现在,还只傻傻地念着他的好,总是后悔他自己恩将仇报,对不起如此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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