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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164)

是的,今夜,他太过反常了

如果那个袖手旁观的人不是东方,他一定可以冷静地处理如果那个漠视所有努力和真心的人不是东方,他一定不会这样,满心无奈和愤怒

东方应该知道理查是为什么而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然而,他竟能完全不当回事,他可以冷冰冰看着理查掉下悬崖而不施救,他可以看着理查倒在面前,而全不在乎

理查的纠结苦痛,理查的挣扎苦恼,于他,也许连一个笑话都算不上

有一团火,在卢瑟心中无声地燃烧着

即使早就知道东方是个多么冷酷的人,眼前所面对的一切,依然让他感到说不出的愤怒和痛苦

相比起卢瑟的混乱和急切,维克多却冷静得多

他莫名地相信着东方的判断,东方只说理查晕了,那理查应该就只是晕倒,并没有什么大伤,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否则东方会说,理查这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太过紧张了

维克多只是皱着眉,思索着这个奇妙的局面

那个出了名好逸恶劳,任何辛苦的事都避之则吉的家伙,为什么要爬悬崖?

为了东方?

要见东方很容易,要跟东方说话也很容易吧?至于要爬悬崖吗?

让理查这种最重保护自己的人,如此不顾一切,这其间的内情,可真是玄妙了

卢瑟说,他全是为了你?

东方说,他不全是为了我?

维克多叹息那到底,他是为了谁呢?

维克多和卢瑟登上山顶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见理查的身体,摊手摊脚,静静地,在山石之上,一动不动地仰面向天

“理查!”

卢瑟吓得手足冰凉,一迭声大喊,几步就冲了过来

“我没死,用不着这么大呼小叫的,吵死人了”

理查懒洋洋用眼角瞄瞄他

他早就听见这两人上山了,只是实在不想动

山上风大,寒冷,正好让所有伤口的血都凝住了无虑失血过多的他,醒来之后,就一直这么手脚大张地倒在悬崖顶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发愣

卢瑟悬到了嗓子眼的心扑通掉回胸口里,可是仔细一看理查,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理查人虽然是真的没死,但却实在是狼狈得厉害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这里挂着树枝,那里渗着血,头发上不知蒙了多少碎石灰土,还挂着两三片树叶子,一根小枯枝衣服被泥土和鲜血,汗水,染成深黑的的颜色,脸上最少有七八道伤口,血糊了满脸

原本英俊的美男子,此刻望之若鬼怪两脚的鞋子早磨破了,脚趾都露出来了,血糊糊一片,不过比起指甲翻卷,十指模糊的双手,倒又要好上许多了

卢瑟保护理查多年,这位主子,平时就是磨破一片油皮,都要大呼小叫半天的,哪曾见过这种恐怖的场面,一双手一时不知道该按哪儿,扶哪儿才好

维克多却没把这伤当回事他自己是无数次从死亡战阵中杀出来的人,只瞄一眼就知道理查的伤也就是看着吓人罢了,根本没有伤筋动骨,应该也没有伤到内脏,全都是皮外伤而已就这种程度的伤,换了他,早当没事一样,走回去了

“不算什么大伤,别担心

”他这边随口安抚卢瑟一句,却气得理查冲他直瞪眼:“你看看我这全身血淋淋的样子,这还不算大伤?”

维克多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俯身直接扶他站起来:“我们先回去,大家都在担心”

理查对这话嗤之以鼻除了卢瑟,整个营地,还会有第二个人担心他吗?

他的眼神在维克多坦然的面容上,微微一凝,却又不经意地掠了开去

也许还有第二个吧,只是,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哎呦喂……”

借着维克多的扶持,理查才勉力站起来,立时却又惨叫一声,软倒了回去

“疼,疼,疼死我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各自取舍

查身上每一寸筋肉都在毫不客气地用酸痛提醒他,一件多么不理智的事每一点轻微的动作,都会扯动若干个伤口爬悬崖的时候,他就象被加持了“无畏”,“石肤”等等辅助魔法一样,什么痛也感觉不到,感觉到了也不当回事,可是现在,他真是恨不得痛哭流涕,满地打滚才好

维克多笑笑摇头:“痛也要回去你一直躺在这儿,谁来给你治伤?”

“回去更惨!我敢肯定,你那个法师朋友会象恶狼扑羊一样,扑过来整治我

我现在是痛得要死,落到他手上,那就是比死还惨”

理查哭丧着脸,当着维克多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地表达着他对法修医术的不信任

维克多也不在意,转头便对卢瑟说:“你去镇上教堂找一个牧师来”

理查眼前一亮:“对啊对啊,你那个镇子那么大,最少也会有一个中级牧师……”

维克多好笑:“你这是承认你其实伤得不重了?”

理查干笑着不理,只冲卢瑟催:“快去快去,我痛得受不了了”

卢瑟略一迟疑,目光在维克多和理查之间快速一扫

似乎由维克多去叫人由他来看护理查更合适一些吧?不过……以他地身份当然不能支使一位堂堂大公所以他也只犹豫了一下就转身下崖去了

维克多随意地坐在理查旁边笑着问:“痛快了吧?”

“痛快?”理查被刺激得不顾伤痛坐起来对维克多这匪夷所思地问题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来回应了

维克多依然只笑着看他:“不痛快吗?”

理查怔怔无语良久方慢慢躺了下去

“是啊真痛快啊”

他闭上眼,想笑,却觉得眼睛都湿润了:“十几年了,唯一一次觉得痛快,居然是这样不知死活地发疯”

醒来之后,看不到东方,却发现自己一个人孤伶伶,满身伤痛,被留在这冷得让人发抖地山顶上

心中,是空荡荡一片地,可是就这么一直躺着,一直看着浩浩的天宇,无尽的星月,居然不知不觉,轻笑出声,哪怕是带泪的笑,到底是笑的

没有第二个人在,不需要面具,不需要演戏,他是真的在笑

多少年来,心头压着的一重重重负,仿佛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身与心,都出奇地轻松起来了

维克多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远方的星月“你不是为了东方,至少,不全是,对吗?”

理查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疯狂,这样的不顾一切,更多地,也许只为借此举动,来反抗命运,反抗那心头一重又一重的重担

这么多年的压抑,这么多年的伪装……

他只是不想再小心地掌握分寸,不想再处处思虑周全,他只是想要,全心全意做一件事,不顾一切,追寻一个梦,不留一丝余力地做一次努力

他是为了东方,却又远远不只是为了东方

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一颗沉沉重重压了多少年地心,为了一种以生命为注的痛快淋漓,酣畅尽兴

他不顾一切地拼命攀爬,好不容易翻上悬崖地那一刻,竟然忽然间领悟了,东方捧着酒坛纵情饮酒时的尽兴尽情

然而,若没有东方,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勇气放纵他自己

若没有对东方的那份炽热情怀,他永远不会让胸中的热血沸腾起来,若没有东方的箫声,在这个夜晚,唤起他心中如许往事,也绝不会激起他那忽然想奋而一搏,抗击天命地决心

是的!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东方,可没有东方,他永远不会这么做

“你早该如此了”维克多轻轻一叹,语气柔和,如夜风拂过耳畔

这个孩子,压抑自己得太厉害了永远地风流自赏,永远地谈笑自如,那些渴望,那些**,那些苦痛,一直一直牢牢地隐藏在暗处

自己少年时,还经常尽情发泄在无人处,放声大喊,拉着朋友饮酒整夜,无所顾忌醉倒街头,一个人练剑练到虚脱,单人匹马,杀到敌人老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