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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390)

然而,他终是来了,他终是倾其心意的,为桑迪舞了一场绝世剑舞,引导着她,吹出一首倾世的箫曲。

东方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忽的一笑伸手,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指尖拈着一朵艳丽的红花,轻轻为她簪在发间。

玛汀怔怔呆站着,脸上神情,与其说是喜,不如说是惊。

她与东方相识至今将近一年,也从不曾见过东方这样温柔的神情。

东方看着这美丽少女张着嘴,惊而忘了呼喊,脸上泪痕未干,发间鲜花娇艳,竟是极美的画面。

他微微一笑。

许多年前,他也极喜爱这样的美丽,他也曾与没人晨起簪花,月下拭泪。

多少年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心境早已苍凉,却原来,他对美丽的欣赏和爱,其实从来不曾变。

他轻轻伸手,温柔的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这才转身而去。

玛汀呆呆望着他,忘了呼唤,忘了动作。

一向精灵搞怪的桑迪,这一次,却是一直沉默着,听着东方和马汀的对话,直到东方转身离去,他才轻轻喊:“师父。”

东方脚步略顿,轻轻说:“我从未收过徒弟。”

“是。”桑迪黯然。

“既然只有你一个,就不要丢我的脸。下次相见,剑术武技若没有足够的长进,我就废了你。”

淡淡的语气,却说得桑迪一呆,下一刻才猛然回神,大声说:“是!”

东方微笑,红衣飘然,行入花间,转眼失了踪迹。

只是箫声忽起,婉转悠扬,渐行渐远。

桑迪怔怔呆立了一会,忽得大喝一声,应和着远方的箫声,扬剑疾舞。

不知再会时何时,是何地,但他知道,再会之时,东方绝不会后悔,承认他是弟子。

怔怔发呆的玛汀,自此才恢复意识,只觉得香气环绕,芬芳扑鼻。低头打量,却是满身落英,飞花纷纷。

不经意的一低头,一抬手,就有那美丽的花朵飘飘而落。

原来是刚才东方在花下剑舞,飘飘然带了一身落花,却又在刚才的一个拥抱中,把那芳香和花朵,沾惹了她一身。

此刻香气满怀,眼前,剑影飞舞。玛汀微微含笑。

这一生一世,她都不会忘记,曾有人在灿烂的阳光下,为她戴上一朵美丽的花。

他是传奇,他是神话,他是天下最了不起的英雄。但是,在她的心中,他只是朋友,只是伙伴,只是亲人,只是许多许多年后,她依然怀念思慕的人。

终是要去了,无论这维斯王都,有多少繁华,多少故事,他们都要离开,都要散去了。

未来的路,那样漫长。她会遇上心爱的男人,她会有绕膝的儿女,她会在某一个午后,坐着摇椅,给她稚龄的孙儿讲故事。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她遇上过一个人,传说中,那人冷酷无情,那人残忍狠毒,那人为一己之欲,可以让整个大陆,所有人陷入纷乱和灾难中。但是,那人的身体使温暖的,那人的神情是温柔的。

那个人,曾经微笑着为她拭去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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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王宫书房中,四下手中掌握着一国命脉之人,彼此之间,不见一语交谈,已经很久很久了。

莹亮的魔晶光芒下,国王陛下那日渐稀疏的白发和皱纹渐生的面目,惨淡而憔悴。

“证据。”

一向阴沉内敛的国王,此时声音沙哑,放在膝上的双手,也止不住颤抖。

安东尼低下头,冷静的在国王耳边,慢慢的说出若干情报。

当年先王传位于理查的父亲之时,不过是别有用心。所以有一些暗中的力量,他并没有交给他,反而交托给了安东尼。

而安东尼,当然之时一个保管人,以便将来能转赠维克多。

国王只当先王当时病重,许多东西来不及交待,登基后,也曾在这方面调查过,想要重新掌握一些似乎应该存在,但又没有留到他手上的东西,却并没有什么结果。

如今,安东尼一条条,一件件的在他耳边说起来,那些接头的暗语,那些暗藏的宝藏,许许多多,他一直期望却从未曾拥有的东西,似乎已在眼前。

可是,他却连一声也笑不出来。

他只是示意理查,去打开书房门,将那些早被远远赶开的侍从们叫过来。再让他们紧急征调几个自己的亲信,把安东尼所说的几件要事,分开来,让他们各自去确认。

当一条又一条,暗中的力量被重新掌握的好消息传回王宫时,国王陛下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惨然。

他还是镇静的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再进入书房,任何消息,不得再传递进来,然后,疯狂的推翻了沉重的书桌!

桌子上的文件,茶杯,水晶雕塑,散了一地,碎了一地。借着便是书面书架,轰然倒地,发出闷闷的巨响。

维克多,安东尼,理查,都后退了几步。

国王喘着粗气,扶着椅背,恶狠狠的盯着书房里的三个人。最终,这位病弱的国王,颓然的坐倒下来,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一直以为我很成功。在维克多光芒万丈,名扬天下时,我安安心心当一个一无是处的王子,在维克多被打压,在别人都明争暗斗,拼命扩张势力时,我只一门心思讨好父亲。因为我越是没用,越是没本事,越是对他没威胁,他越是放心。我一直洋洋得意,相信我是正确的,十几年了,我一直坐在王座上,嘲笑我所有兄弟太愚蠢。”

国王低低笑了起来,在这幽幽沉寂的书房里,他的笑声简直如同从幽冥中传来一般,不带一丝活气。

“原来,一直是我错。原来,我才是最大的笑柄。我辛苦隐忍,只是让父亲确定了我是一件毫无威胁,可以用过就丢的工具。哈哈,哈哈哈哈!”

“维克多,你知道几十年如一日,压抑自己的本性是什么滋味?你知道日日月月年年,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要无能,要平庸,是什么感觉?你觉得你呗压制的惨,你觉得,你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可是,我告诉你,我这几十年的苦,绝对比你更难熬!”

国王死死盯着维克多,眼中也不知是愤怒,是仇恨,还是妒忌,“可是,我这样得到了什么?我只是成为了一个对父亲来说,哪怕死去多年,也打算随时抛弃的工具!”

维克多深深一叹,忽然间对这个有些疯狂的兄长怜悯起来。

是的,维克多是记得的。

今天这位平庸的国王,是长子。少年时,他也曾教导诸弟,帮助父亲处理国政,各方面表现出来的学识本领,都是不差的,也曾被包括维克多在内的一众幼弟当做学习的楷模。

而后来,他却慢慢默默无闻,慢慢黯无光彩,不再为人重视,只不过是为了在国王面前韬光养晦。

拼命的压抑自己的本性,来取得国王的认可。结果,国王终于认可,他作为一个工具,有用完就扔的价值。

后半辈子,他的兄长,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本性,已经习惯把所有假象当成真的,只为了对付自己这个眼中钉。可是现在,才忽然间发现,原来,一切的心机谋划全是笑话,先王早就铺排好了一切,只要维克多有足够的狠心,甚至不用费力,王座就会自然的奉献到他面前。

整整一生的追求,一生的辛苦,整整一生,戴着面具,永不以真面目示人,无时无刻的算计,无时无刻的小心,全成了泡影虚幻。他没有受刺激过度,直接疯掉,已经是很坚强了。

身为王子,想争夺王位,算得了错吗?

而对着那位摆明了忌贤妒才,整天把儿子当成对头的父亲,足够聪明的王子,都会去隐忍,都会韬光养晦。

坐在王位上,身边有一个本事,声望,在军队的影响力,都高的离谱,外加从来对自己没有敬畏之心,继位呼声曾经很高的弟弟,谁又能放心?这个兄弟为人师很好,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野心,可又有哪一位君王,敢把自己的安全和权力都系在别人的兄弟之情,和没有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