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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66)

卢瑟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但是,你并不满足。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从不在我在你身边的时候靠近维克多大公殿下,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是在害怕我会受到他的吸引。这次,如果不是因为进遗迹森林,你离不开我,你一定也会找理由先把我打发走,才去向维克多求助的。但是你非常不安,所以你不顾轻重地勾引那个女人,一心一意想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肯为维克多付出一切,你情绪混乱地对我说一堆又一堆地话,好象要在见到维克多之前,先把他地一切全摊开给我看。理查……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精明的人,但是今天,你地表现。愚蠢可笑到极点。”

“卢瑟,我只是一直希望,你也能是我的朋友……”

“你不是维克多。维克多需要朋友,而你,需要最可靠的下属。就算你嘴里嚷着朋友朋友,实际上,你也不可能真正和身边的人完全以朋友相待。我相信,维克多和朋友们开玩笑,吵架。胡闹,都是最自然地事,可你。就算是和我大呼小叫,对我说许多秘密,告诉我你的心情,都是刻意而为。交朋友是一件随性快乐的事,用不着去小心计算,用不着故意地嚷嚷,骂人,讥讽,嘲笑。做出好象并不见外的样子。理查,我是你的护卫,你的伙伴,我可以当你地盾牌,当你的剑,我也可以在必要时为你做杀手刺客。你只要知道我不会背叛你,我可以信得过,就够了。你实在没有必要勉强你自己,也没有必要勉强我。”

理查默默无语。夜色里。他眼中一直灵动的光芒,渐渐沉寂。

“你懂得各种权谋手段,驭人之术,可你一直都羡慕着不需要使用这一切手段的维克多。但你再羡慕他,你也并不想成为另一个他,所以又忍不住想要贬低他。既然你也只是你自己,又何必期待你身边的人,和他身边的人一样。”

理查站起来,向前走。一直走进水中。

卢瑟静静站在原处。没有阻拦。

理查在冰冷的水里走到齐腰的地方,低头看着月光下。自己在水里隐约映出的容颜:“是地,卢瑟,我羡慕他。他只比我大十二岁,可是他那么强,那么强。我总记得小时候,叛军四起,所有人都慌张惊恐,只有他镇定地处理一切,好象能把天顶起来。事实上,他也确实是顶起来了。我总记得,那时叔叔伯伯们你争我夺,拼命表现,拼命讨好爷爷,上蹿下跳地象一个个小丑,只有他,从来我行我素。我总记得那个时候,人们都称赞他是天才,是王族最出色的人,人们都相信,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可是……可是卢瑟!我为什么要成为他?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却让自己地亲生父亲当贼一样防。明明是最出色的一个,却要对无能的哥哥,低头称臣!兄弟们都受封了属于自己的公国,只有他这个大公爵,拥有的只是一块块连疆域都不相连的飞地,连一个小公国的王冠都无法戴上!最难最苦最不好做的事都扔给他去做,做完了之后,再被他的国王哥哥当仇人一样,狠狠刁难,处处找麻烦,然后被所有地大臣贵族当瘟疫那么排挤躲闪……”

“对,你不是他。所以你发誓绝不让这一切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他也不是你,所以他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还能自在地当他的佣兵团长。理查,你的路和他不同,并不代表你不如他。你和我的相处方式就很好,我不觉得有问题,如果你要强求我们之间,和他同伙伴一样,反而是自讨苦吃。”

“其实……”夜深的时候,理查的声音极轻,极悠长。

“卢瑟,你只是想做我的护卫,做我的下属。你不想给予更多。你对我不够恭敬,你经常打击我,你毫不留情地揭穿我,并不是因为你和我亲近,而是因为,你的尊严要求你对我平等相待。卢瑟,你很吝啬。不管我怎么做,你都守着一些东西,不肯给我。”

“没有人能拥有一切。你也许想要我地友谊,但在你心里,有得是更重要的东西。失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不算什么……理查,别反驳……我的友谊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我的忠诚才是。这一点,你和我都很清楚。”

理查苦笑:“卢瑟,你一直都在恨我,是吗?当然,你不会承认,你也觉得你没恨过我,但你的心里最深的地方,一直是恨着的吧。恨我给过你帮助,恨我施予地恩情,这一切把你牢牢绑住,让你不得自由。但你又不能不感激我给予地这一切。你的骄傲让你无法不回报我就离开,所以你一直那么小心而固执着坚守着你地感情,除了忠诚,你什么也不肯给我。看,你说得对,在我心里。确实有很多比你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明明知道,也许我解除你的束缚,就能得到你地友情,但我不能放掉你这么好的护卫帮手,所以也只好一直装糊涂。”

“就算你说,我也不会走。束缚我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卢瑟沉声说。

理查摇头苦笑:“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就说你是被束缚才留在我身边的。卢瑟。就算我要这么说,你也不该承认啊,太让人伤心了。”

卢瑟冷冷望着他:“王子殿下。你的笑容真假。”

理查郁闷地把脑袋狠狠扎进冰冷的河水里。

卢瑟只是冷眼看着。

好半天,再也无法屏息地理查才猛得站直身子,满头湿湿地带起无数水珠,象狼一样对着月亮大吼一声:“我疯了我疯了!莫名其妙跟你说这么多心里话,告诉你这么多秘密,然后让你这么奚落干什么!卢瑟,今晚的话永远不要对别人说一个字,你就是说了,我也绝不承认。一切都是你造谣!”

卢瑟也抬头看着月亮。

今晚,理查确实有些反常。

也许是因为荒郊野外,再没有别的人。也许是因为寂静清冷的夜,让人觉得不说些什么就会发狂。也许,也许仅仅是,理查一直以来对维克多矛盾的心情,对和自己的关系始终感到不确定,种种隐约的矛盾挣扎不甘担忧,在这个很靠近维克多的山脚下。在这个等待维克多美丽女下属的夜晚,在这个只有自己和他单独相处地时候,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了。

这个演戏撒谎象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王子殿下,象个傻瓜一样说个不停,把许多隐藏的秘密,都暴露给了他。

我尊敬地殿下,维克多大公身边的亲信里,你究竟藏了几个奸细?居然可以把那么多他不为人知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连维克多身边的人都能影响控制。为什么还要害怕他?为什么你还会畏缩自卑。还如此忐忑地担心我会被他吸引而去。

他沉默地坐在刚才理查坐过的位置,信手也拿起石子。平静地扔出去。九级剑士的准头,无疑是非常出色的。他连扔了二十几颗石子,每一颗石子都在同一个位置入水,仿佛是同一圈涟漪,一次次泛开消逝,再又泛开。

他玩得十分专注,懒得理会那个有些狂颠的王子。他这个护卫的工作内容,不包括保护照顾主君地心情。

反正理查会自己恢复过来的。他不是维克多,他对自己的宽容放纵,最多也就只有一夜……

不,只有半夜。下半个夜晚,是属于他和一位美女的。

卢瑟再次抬头看看月亮的方位,心里估算一下时间:“这么晚还没到,那位美女也许并不紧张你,又或者,她根本就不会来。”

理查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双手大力击打的水面,懒洋洋说:“卢瑟,你就算对我的男性魅力没信心,也该对权势财富的吸引力有信心。那位漂亮姑娘也许是比较精明,知道女人应该让男人多等一会,才比较有身份“你慢慢等,等到天亮,你就死心了。”

“怎么可能干等到天亮。卢瑟啊,荒郊野外,没有一个闲人地河边,这是多么经典的场景,今晚肯定会有精彩故事的,你不要总以打击我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