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翻云覆宇同人)天边外(15)

作者: 一瓣蒜 阅读记录

“罗老师,你猜我带回来了啥?”哈扎布在他面前站定,额头上挂着闪亮的汗珠。春风吹开了冰封的额尔古纳河,把人的心都吹皱了,哈扎布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他胸口的东西拱了两下,是活的,罗云熙也有些好奇。

“是猫吗?”他问。草原上当然也有猫,有一次他的学生悄悄背了一只黑白花的奶猫来上课,结果猫跑了。他们为了抓猫差点掀翻帐子,课都没上成。

“不是,”哈扎布得意地说,但随即,他的神情又转瞬变得忧心起来,两条浓黑的眉毛微蹙,“老师,你想要一只猫吗?”

“不,我瞎猜的。”罗云熙甩甩手,在膝盖搭着的布巾上擦干了水渍,准备迎接哈扎布怀里那一小团惊喜,“快给我看看嘛。”他温柔地笑着说,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哈扎布拉开运动服的拉链,一只小羊羔的从他怀里探出头来。

那是好小的一只羊羔,比一只狗还要小,身上卷曲的绒毛还是洁白的,身上烘着热熔熔的奶膻味儿。他把这一团鲜活的小生命一把塞进罗云熙怀里,这完全在罗云熙的意料之外,他张着两只手不敢落下,像个新手爸爸,青草味的风横跨一整片牧区,把他们两个轻柔地包裹。小羊羔粉嫩的嘴巴四处碰碰,够到罗云熙的小拇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罗云熙这才回神,他四周摆着好几盆刚切好的新鲜羊肉,而他的怀里还有一只小羊羔,他简直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把小羊放到地上。

哈扎布好像早料到了罗云熙的慌乱,他弯腰又把小羊抱回到怀中,爽朗的笑声融在风里。

“老师,你别怕,它是不一样的。”他托着小羊微微侧过身子,去给罗云熙看小羊耳朵上订着的一簇彩绸。这是一种习俗,每年牧民都会从羊圈里随机套出一只羊,给它系上五彩绸,意思是它是被选中的,一生都可以免于被宰杀的命运,这片大地上的人对于生死有种别样的看法,如果是几个月前,罗云熙会对此持保留意见,但此刻的他正在学习着去理解这一切。

“是我跟那家牧民买的。”哈扎布骄傲地说,他年轻力壮,最近靠帮着几户迁徙的人家装拆毡房和赶勒勒车挣了些钱,他本想交给罗老师,但罗老师说这是你的钱,你自己留下,随便怎么花。

哈扎布晃着臂弯里的小羊,它在他眼里跟城市孩子养的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区别。远处山头的牧民在放羊,成群洁白的羊羔像是天空遗落在大地上的云朵,而他捡到好小一朵,抱在怀里,罗云熙觉得他看上去比以前快乐许多。

“沃德乐又去找赛音了吗?”罗云熙问,赛音就是他们那次在集市碰见的女孩。从草原上的风开始变暖的那天起,沃德乐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望赛音,有时他甚至会主动罗云熙说起赛音的病,“她的身体好了一些,听她母亲说,是医生新换了一种很有效的药。”

“哎呀,你已经见过她母亲了?”这时候罗云熙故意调侃他。沃德乐的脸红了一点,但他已经不会再二话不说直接走开,就只是生闷气似的坐在那儿,侧过半个身子不去看老师。

哈扎布说是的,沃德乐一大清早就去了。他现在总算是意识到哥哥喜欢赛音了,他替沃德乐感到高兴。

“我刚刚去管护站打了个电话,赵小琴——就是跟我一起从北京来的那位女老师,她说今晚想组织一场篝火晚会,她会带着她的学生过来咱们这儿,算是庆祝一下冬季学期圆满结束。”

“篝火晚会?”哈扎布的眼睛亮了。

罗云熙抿了一下嘴,笑道,“是,赵老师唱歌很好听,到时候可以让她给你们露一手。”

哈扎布听后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是想听老师唱歌。”

可罗云熙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站起来揉了一把小羊的脑袋,掌心里毛茸茸热乎乎,“你要求还挺多。”他随口敷衍道。

皮卡装满一车歌声驶进草原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赵小琴看起来精神不错,甫一见面就与罗云熙热情拥抱了一下,他俩的学生们在一旁挤眉弄眼地对着两位老师坏笑。

罗云熙和家长们一同准备了些羊肉和太阳饼,学生之间的年龄跨度很大,从几岁到十几岁都有,兴奋的心情却都一样,有一些好动的已经三两聚成一堆跳起舞来。这几个月同他以前的日子来讲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人真的是比野草还要顽强的一种存在,现在罗云熙看着眼前这一切,熟悉得仿佛有种错觉,他自小也是这般载歌载舞地生长在这片草原。

赵小琴送他的那台手风琴因为忙,他至今还没有碰过,如今从角落翻出来,表面都落了一层细灰。他用手抹了一下,调整好肩带的长度,把手风琴背在了身上。他试探着拉动风箱,按响一个音,有零星的目光注视过来,而他垂目看着黑白键,没有发现自己即将成为众人的焦点。更多的音节从他的指下流淌而出,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他会的旋律并不多,但这对于草原上懵懂的孩子们来讲已经足够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