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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云覆宇同人)天边外(40)

作者: 一瓣蒜 阅读记录

汽车引擎打断了沃德乐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声源,达兰台也跟着看去。一辆吉普车停在毡帐附近,车上先跳下来的是汉地的老师,紧跟着下来的是哈扎布。沃德乐的身形定在原地,这绝对是一个最糟糕的时刻,因为老师也看见了沃德乐。

沃德乐丢下毡帐,转身跑了。

达兰台这才回过神来,招呼着自己的两个伙伴,快跑啊,等着被抓去坐牢吗?

在梦的尽头,大火没有被扑灭,红色像经幡一样跃动,吞噬了草原上的一切,他年迈的阿爹,美丽的额吉,和黑色的吉普车,红柳树在火海中依然坚强,绿色的枝叶燃烧殆尽,只剩下红色的枝干,像草原流下的鲜红的血。

达兰台惊醒了。他冷汗涔涔,扭头看向对面的床铺,沃德乐正盘腿坐在床上,透过墙壁上的铁窗,黝黑的眼睛凝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达兰台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也留下一弯月牙。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罗云熙都没有主动和县政府那边联系。

那个雨夜,他莽撞地骑着马追赶警车,最后摔下马去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一定会被马踩断肋骨,或者至少摔断一条腿。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哈扎布抱住他在泥水里滚了一遭,躲开了踏下的马蹄,也缓冲了坠马的力道。他甚至不知道哈扎布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孩压在自己身上,喘息着把头埋在自己沾满泥泞的衣领里,不要,他说,鼻尖触碰到罗云熙的皮肤,好像罗云熙是他呼吸的来源。浓烈的情绪使得他的汉化一时间变得生硬且贫乏,他只能又重复了一遍,老师,不要。

隔天天亮,两个人从县城离开,李主任和几个干部出来送行,人群中不见赵小琴的影子。车辆驶出大院,哈扎布从他那侧看见墙根旁边藏着个人,正朝这边探头,他摇下车窗看了一眼,发现正是赵小琴,两人目光对上,赵小琴便像受了惊吓似的,猛地转身面向墙角,掩耳盗铃。

罗云熙察觉到哈扎布的动作,问他怎么了,哈扎布把视线收回来,摇摇头,没什么事。

那一把火迅速烧光了草原上的夏日。等两人重新把零碎的生活整理好,已经到了草原转场的时候。

夏牧场的草地已经被牛羊吃得所剩无几,随着秋季的来临,河流也发生了改变,一些细小的支流即将干涸,牧民需要赶往水草更为丰沛的地段安家。哈扎布近来为了搬家的事情跑前跑后,而罗云熙在忙碌之余,心中也悄悄计算着时间。

他计算的不是转场的日子,而是他即将被调回北京的日子。随着沃德乐事件的发生,这件事从难以说出口,变成了绝对不能说。也许是罗云熙走神的时刻越来越多,连哈扎布也隐隐察觉到了担忧。

这日罗云熙正准备睡下,一瞥日历,惊觉距离回北京的日子就只剩下三天了。熄灭蜡烛后,他闭着眼翻来覆去很久,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起身,结果刚刚坐直,手背上就传来一片温热的覆盖。他吓了一跳,低头去看,原来哈扎布也醒着,正侧躺着看向自己,另一只手则落在自己手背上。

“老师,你有好重的心事。”哈扎布用肯定的语气说,他这样反倒不再像个年轻人,罗云熙被短暂地逗笑了。

“为什么这么觉得?”他温柔地回应。

“因为你离我好远。”哈扎布说,罗云熙看向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哈扎布也坐起来,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种距离。”

罗云熙不出声。他有些害怕哈扎布继续的追问,但又有一些期待,仿佛只有哈扎布问了,他才有把这件事说出口的底气。

“你想出去转转吗?”最终,哈扎布只是这样小心地试探道。他的眼睛里流淌着今夜朦胧的月色,很浅,但也很深。

“好。”罗云熙说,并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

哈扎布扶罗云熙坐上白桑,马鞍上垫着好几层棉垫子,脚蹬的长度刚好合适他,仿佛是为罗云熙量身打造的。哈扎布骑马向来是不需要脚蹬的,罗云熙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哈扎布,哈扎布只是腼腆地笑了一下,这笑就是答案。

安置好罗云熙后,他又去解开星光的缰绳。星光听见有人走进,很是兴奋,打着响鼻亲昵地贴近他的面颊嗅了嗅,在反复确认后,又稍显失落地垂下头来,哈扎布知道,它是在等它原本的主人。他怜爱地摸了摸星光的脖颈,翻身上马,来到白桑旁边,牵起白桑的缰绳,引领着它跟在星光身侧比肩行走。

这条路罗云熙认得,篝火晚会那天哈扎布带他来过,尽头指向的正是那片美丽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