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翻云覆宇同人)天边外(45)

作者: 一瓣蒜 阅读记录

罗云熙连话也忘记说。他的心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着,雨水敲击大地,风唤醒山谷,而草原的河流从来不会停歇,它们奔向大海,海水蒸腾成云,雨水又落回这片草原,哺育万物。生与死在这片土地上轮回,总有新的生命自地平线尽头蓬勃升起,长生天护佑这片土地,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他点点头,忍不住笑了。他从笑得如此畅快,如此自由。原处传来马蹄声,学生们站起来,瞭望着,而后开始惊呼。罗云熙被围住,看不见是谁来了,于是他也站起身。

是哈扎布。但他几乎认不出那竟然是哈扎布。他穿着湖蓝色的蒙古袍,稍长的发丝被风吹起来,柔顺地掠过耳侧。星辰和清泉也无法媲美他的眼睛,纯白的骏马踏着风在奔跑,他手中挥舞着彩色马鞭,在湛蓝的天空下招摇如同一面旌旗。

他像从寺庙彩绘壁画中走下来的俊美少年,策马来到罗云熙跟前,绕着罗云熙转了一圈。学生们在起哄,哈扎布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轻巧地落在罗云熙对面。罗云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神情转瞬又羞怯起来,长而密的睫毛耷拉下来,盖住湿润的眼神,抬起手指不自在地碰了碰鼻尖。

“新衣服,好看吗?”他问罗云熙,小心翼翼地,好像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此刻有多么英俊似的,非得要得到罗云熙的首肯才能放下心来。

“唔……”这回换罗云熙绕着他走了一圈,他故作为难地思考着,把哈扎布从头打量到脚,哈扎布不自觉地挺了挺身板。“还不错。”最后,罗云熙说。

“只,只是还不错吗?”哈扎布难得打了个结巴。

罗云熙不说话,高深莫测地对着他笑。哈扎布喜欢看罗云熙笑,他笑起来时眼底的弧度很温柔,于是哈扎布想,“不错”也算是很好的褒奖了。

“这是为了什么,你要参加谁的婚礼吗?”罗云熙问,他注意到白桑的额头前面也挂着彩巾,彩巾随风飘扬,热烈又鲜活。

“我要参加那达慕,我要参加赛马。”哈扎布说。罗云熙的眼神亮起来。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欢腾成一片,草原上没有人不喜欢这个热闹的节日。乌云也在人群中,遥遥朝着哈扎布举起了拳头,“一言为定!”他扯开稚嫩的嗓子喊道。

“一言为定。”哈扎布笑着点点头。

那达慕开始的前一天夜里,罗云熙睡不着,坐在床沿,对着墙上挂着的那件蒙古袍发呆。那蓝色非常美丽,让人想到湖泊,和天欲破晓时的天空。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流淌,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件衣袍,而是一个象征。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取下那件外袍,披到自己身上。蒙古袍本就宽松,又因为是哈扎布的尺寸,所以他穿起来险些连肩膀都挂不住。微弱的烛火中,湖蓝色的缎子堪堪遮挡住他赤裸的皮肤,湖水之下有雪的颜色。他很安静,手指抚摸过衣料,头脑放空。

他以为哈扎布已经睡着了,所以当有人从身后抱住他的时候,他毫无防备,轻声惊叫。哈扎布弯着腰,鼻梁埋在他的耳根,是一个亲昵又依赖的姿势。

“罗老师,在做什么。”他开口,带着明显的困倦,声音里还有点沙哑。

“不要……这样喊我老师。”罗云熙红着耳根,答非所问。

哈扎布笑了,他的笑声此刻也低沉,像帐外深不见底的夜色。他好像清醒了一点,借着烛火看清罗云熙披着自己的衣裳,一侧肩膀露在外面,被光裹上了一层蜜色。他虔诚地去亲吻他的肩头。

他的小老师,裹在他的衣袍里,沾染着他的味道。他看起来依然不像草原上的人,太纤细,太温柔,但哈扎布知道,罗云熙绝不仅仅是如此,他甚至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坚韧。

哈扎布抱紧了他。神灵啊,他无声喟叹着,愿长生天保佑,保佑汉地来的老师,保佑他的心永远鲜红,爱意永远炙热,灵魂永远勇敢自由。

就像此刻一般。

为期五天的那达慕大会正式拉开序幕,草原上的气氛前所未有地高涨。

到处都是飘扬的红巾与彩旗,遮天蔽日,人们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庞大的喜悦充斥着整片土地。哈扎布和沃德乐并排而立,靠在一起说笑,白桑和星光等在起跑线上,前蹄踏着土地,迫不及待地要冲出起跑线。乌云跟其其也在一旁,其其还是一匹小马,身体是纯白色,不过额头正中有一条黄色的印子,很像小时候的白桑。

罗云熙站在人群最内圈,紧张地踮脚张望赛马场。

号令枪响了。

哈扎布利落地翻身上马,白桑用尽全力冲出去,像一道流星划过辽阔的大地。他湖蓝色的衣袍上下翻动,衣襟处深藏的风雪,终于在此刻温柔的风中化成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