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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鸟(91)

作者: 落回 阅读记录

程心露也笑了,“确实,我应该谢谢你。真谢谢你啊刘志,我带了小半辈子小艺人,是你让我在职业生涯带的最后一个艺人爆红。但许沿不该谢你,他想走什么路想认识谁想不想红都得他自己决定,而不是被你影响。”

“真会说风凉话,事到如今了还高高在上地怪我,让我付出代价!!你们都过上好的生活了,哈哈哈,操,真他吗扯淡,你们都活得这么好,最后还要来埋怨我?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艺人助理,还是那种糊到走在大街上都没人认识的艺人!我他妈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我能赚什么钱?!如果我不自己帮自己,你们会帮我吗,我爸欠了一大笔医药费,谁来帮我?”

“所以你就可以陷害许沿吗?刘志,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做了一件错事,自有应得的惩罚总会到的。”

“公平?!”刘志声音都变了调,“你跟我说公平?他认识了梁奕生,梁奕生一句话就让他演了男主角,薪酬拿到手软,这公平吗?我爸躺在床上疼得喝一口水都吐,交不起医药费被医院抬着担架丢在走廊里,这公平吗?”

“公平”是一个伪命题,许沿这么认为。

许多“公平”或“不公平”只是某人当下的感受,或者可以更准确地翻译成“满足”或者“不满足”。当人为因素已经无法左右事件发展,譬如走投无路的刘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凑够父亲的医药费,靠“人”的能力已经没有办法了,这时候只能去抱怨天理,觉得“不公平”。

梁奕生给许沿穿上护具,两人一言不发。

拳击手套戴在手上包裹性很强,许沿完全没有这个经验,任由梁奕生帮他缠绷带,穿护具,戴手套。

拳击馆私密性很好,应该经常有明星过来,不远处的拳击台有人已经开始练习,砸向沙袋的声音很沉,“砰”,“砰”,“砰”。许沿甩了甩头,被头盔包裹住之后他的听力被迫下降不少,虽然耳朵旁边是有镂空的,但朦胧之间仍显得自己的呼吸声更重,一转头看见梁奕生站在一边看着自己。

许沿抬手指指左边耳朵:“听不太到了。”

梁奕生把他的手按下来,凑近了跟他说话:“头盔要带。”

许沿不习惯,一直侧着头:“只打沙袋,就不用戴了吧?”

“不行。”梁奕生把他的头盔又紧了紧。

这种感觉对许沿来说就像是进到了一个盒子里,四处有壁,孤立无援。梁奕生已经站到了他身后,在许沿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伸手扶住他的腰,帮他调整姿势。

“心情怎么样?”梁奕生问。

许沿其实是能听见的,但是仍习惯性、下意识地偏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是不是公平这种问题。您觉得这个世界公平吗?有的人生下来荣华富贵,有的人却可能会因为一场很小的病付不起医药费而去世。”

梁奕生笑:“说我吗,生下来荣华富贵。”

“……我没有这个意思。”许沿说。

“放松,不要紧张。腰这里绷得太紧了,注意力要放在上半身,放在面前的沙袋上。”梁奕生的手拍两下许沿腰,许沿完全没能放松下来,反而被这两下拍得更绷。

“我尽力了。”许沿说。

“出拳要快,要恨,恨谁就把它想象成谁。胳膊不要后撤,直出。”梁奕生抬着许沿的胳膊,继续说,“有的人一辈子无病无灾,安享晚年,有的人十岁都不到就已经躺在医院里被病痛折磨,如果要他这么看,人一出生就是不公平的,再怎么活也不会公平,出拳!”

“砰”一声,许沿感觉到右手在手套里一麻,整条胳膊都被震到有些抖。

“别用胳膊的力量推着拳头走,用拳头带着胳膊往前走。”梁奕生说,“这么狠,把它想象成谁了?”

许沿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我没有恨的人。”

梁奕生再次调整许沿的姿势,手掌又一次拍他的腰,这次许沿比上次放松了许多。听着梁奕生沉沉的声音在耳边说:“我以前经常想,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你。”

许沿被摆成很标准的姿势,梁奕生托着他的胳膊, 帮他把肘定在一个点上,声音缓慢:“人们总喜欢把公平挂在嘴边,你觉得喜欢这件事里有没有公平?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东西’了,之后对你产生占有欲好像是理所应当的。后来我发现‘不公平’是有魅力的,它驱使你争夺,独占。”

“‘不公平’是天然的,它不是教人认命的,是教人搏命的。许沿,你的助理认命了,所以他永远都过不上他想要的‘公平’生活。”

“出拳。”梁奕生再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