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183)

闻聪抬头看向郭明达：“真没办法吗？”

不管闻聪私下里是不是阳奉阴违，但面上对他一向恭顺。可此刻，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执拗和不屈。

郭明达见状一改亲和的语气，冷着脸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倒是你，每次遇到和她有关的事就不够冷静！我不管你们究竟什么关系，你这么公私不分，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是以往，他说了这么重的话，闻聪一定会表现出惶恐的态度，但此刻的他一点低头的架势都没有。

郭明达见状更气了：“原本我还担心我做错了，现在看这个决定再好不过。就冲着你对她过分维护的态度，她也不适合再在你手下工作。让她去成都也算一举多得，对你们都好。”

从郭明达办公室出来，闻聪觉得累极了。到了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出了审查会那件事后，郭明达依旧让他去学习并非还把他当自己人，要么是名单早已确定，要么就是嫌他留下来碍事。而郭明达之所以敢做得这么绝，就是认定了他闻聪为自保，不可能把这件事的真相说出去。

闻聪冷笑，是啊，一个被赵颖和孙一都能拿捏住的软蛋他怕什么？

如果是以前，或者这事涉及的人是其他人，他搞不好真不会说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

看来郭明达还是不够了解他啊。

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左边是忙碌的格子间，右边是敞亮的落地窗，忙碌的都市在他的脚下，远处的青山一览无余。

闻聪想到了自己刚到设计院的那段时间，那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份不错的收入，父母和弟妹的经济状况也因此宽松了不少，而这种惬意和满足在陈熙也入职华北设计院后达到了顶峰。

那时候因为他工作能力出众，他入职没两年就被领导看中提拔，成了全院最年轻的一批中层干部。也正因为此，陈熙和他同处一个部门，两人的关系就不再方便对外公开。值得庆幸的是，隐秘的办公室恋情没有给两人感情带来丝毫的危机，反而让他们更亲密了。

他想起有一次一起出外业，那环境很艰苦，成天风餐露宿的。他心疼她，会把统一分配的巧克力攒起来留给她。她挑剔，每次遇上要吃泡面的时候，她都吃不了几口，但他总是吃得很快，所以她事先都会选择和他一样口味的泡面，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又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她吃剩的大半碗换给他。

她喜欢到处走走，有假期的时候都在旅行，他许诺要陪她去很多地方。所以当同事们都在吐槽这一行多苦的时候，他却觉得很浪漫——正因为有他们这群人，才可以让他和陈熙这样相爱的人可以去很多想去的地方。

那时候他比部门里所有人都努力，别人不想接的项目他接，别人嫌累的活他干，一方面是热爱，另一方面是他想快一点有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虽然她可能并不在意。

后来大概是见他太辛苦，她也会问他：“你就那么想升职吗？不会觉得这样很不值吗？如果把身体熬垮了，升职加薪又有什么意义？”

他记得自己当时说：“升职加薪是我的目的之一，但不是我做这些的初衷。做任何事都不能为了目的忘记初衷，就像给风命名的不是它要去的方向，而是它来时的方向。”

“那你的初衷是什么？”

当时他很想告诉她，但怕让她觉得负担。

他的初衷是他的梦想，他的家人，以及她。

闻聪疲惫地搓了搓脸，然后在打开已久的空白文档上敲下三个字——“辞职信”。

……

贾文远在电话里听说梁劭要来看他，虽不确定他的来意，但心里还是高兴的，说什么也要让他去家里吃晚饭。

以前梁劭还在读大学时，贾文远就很看重这个学生，得知他家境不好，总是找机会带他回家吃饭。而梁劭懂事谦逊长得又好，贾文远的妻子见他第一面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

这天听说他难得要到家里吃晚饭，贾文远妻子早早就下了班去准备。

晚上贾文远还专门准备了酒，梁劭和他们夫妻边喝边聊，气氛格外融洽。

酒过三巡，梁劭切入正题：“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想麻烦老师。”

这些年，梁劭虽然有这么个官运亨通的老师在，但一方面他为人低调，另一方面他在基层，很少有什么事用得到贾文远的，所以这还是梁劭第一次请老师帮忙。

师母闻言斜睨了丈夫一眼：“跟他你不用客气，他这人最爱多管闲事，偏偏自己人的事儿一件都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