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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图腾(7)

与此同时,他手下的那个老二已经趁机发动。明德眼珠一瞥,只见三色刀光灵蛇一般,且从那头领身侧忽近忽远的逼了过来,分明就是要形成一个左右夹击的势头。看那刀势,已经封死了他退后的道路!

他们这一配合极其的默契而且凌厉,头领嘎的一声,嘶声笑道:“好兄弟,上路去罢!”

——然而这话尽于此,尾音还未落地,他只觉得自己腕间一凉。那凉是一点点轻微的覆在他腕间的,轻得好像这静静飘下的夜霜,却又重得仿佛千钧大刀,当面劈下。

就在这刹那间,他赫然发觉自己袖中那把尖利的刀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了;他袖中一空,一双眼只堪堪往下一瞥,刹那间便全身发凉:自己那成名已久的“袖中刀”,正悄然一滑,稳稳的落到了那个皇家暗卫的手中!

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他原本就没打算给眼前这个暗卫留下活口,因此扑过来的时候是动了十成的速度的。眼下他想收势都来不及了,那刀尖稳稳当当的正对着自己,而他则以一种收不回来的速度,直接的把自己的胸膛往刀尖上撞去!

头领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暗卫的手怎么这么快?第二个想法就近乎于绝望了:上天亡我!

——其实上天没有亡他。就在这个时候老二的三色刀已经逼到了上官明德臂间,刀尖甚至已经堪堪刺入了表层皮肤。上官明德一痛,嗓子里猛地倒气,一口真气提上,抬腿一脚就踹飞了那个老二!

那个速度之快,老二只来得及挥掌推开头领,只听刀尖在体内滑动的轻微声响细不可闻的闪过,接着两个人便一左一右的颓然摔了出去。

那个头领被老二情急之下一掌拍到三丈之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急急的在胸前一摸,只觉得夜行衣已经被刀气划破了口,底下就是尚在跳动着的心脏了。他低头一开手腕,兵器已经被人一招下掉,腕间一道深深的划伤由浅入深,竟然像是长指甲划出来的一般。

多年修为被人一招破掉,他心里愤恨之极,讽刺的笑着问:“怎么,这暗卫竟然还是个女人家不成?”

那个老二被上官明德一脚踹飞,直直的摔倒在屋脊上,只觉得胸口一甜,一股血兀自喷了出来。他来不及答话,这时身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出手的第三人突而淡淡的道:“他倒不是个女子。”

顿了顿,又说:“我大概能猜出他是暗卫中的谁。他年纪还小,速度奇快,再过两年应该还能有大修为。不过不妨,今夜我们三人联手,足够诛杀他在此地了。”

上官明德肩上再填一伤,胸前气海沸腾,一听这话便往那第三人面上看了一眼。那三个刺客都黑布蒙面,看不出来面孔如何,上官明德心里微微的一惊:这是谁竟然对暗卫内部组成如此熟悉,知道他身份的在这世上不会找过十个人,这人又是谁?

正泰殿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几缕月光从厚重的墙幔间透出,又无力的淡薄在了无边无际的夜色中。白天的一切繁华富丽都沉寂下来了,这皇家的金碧辉煌实在是太过冰冷,到了深夜无人的时候,便显得格外没有生气起来。

乾万帝独自坐在桌边,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手边的铁观音刚好过了沸点,正是入口的时候。

一双眼睛在大殿房梁上闪现出来,紧紧的盯住了那杯茶。一般人在这样的高度和可见度的情况下是看不清什么的,不过如果是精于使毒、夜袭的高手,那这点观察的工夫也不值一提。

乾万帝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过一会儿工夫,他头一偏,似乎已经丧失了意识。

那黑影便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冷笑道:“天朝的皇帝,不也就这么点本事嘛。嗯嗯,怪不得他们要派三个人去杀太子,杀皇帝的我一个就够了。”

说着想上前去检查一番,谁知走到近前,刚伸出手,突而一惊:手下这个皇帝的身体,显然还有活气!

这一惊还没过去,他手就被一把攥住了。那人悚然挣脱,就在这千万分之一秒的时候迎面泼过来一碗茶,刹那间他心里便道,完了,完了。

那茶恰恰是他下了毒的那一碗铁观音,此毒之剧,沾之肌肤溃烂,一直烂到骨头里,断然没有存活的道理了。

乾万帝看身前那个刺客轰然倒地,才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这点小动作就想敢自称刺客,西宛国没人才了么?”

他扬声道:“来人!”

张阔匆匆从殿外赶来,点起一盏灯火,看见地上的尸体,却半点不惊:“陛下什么吩咐?”

乾万帝挥挥手道:“拖出去殓了。”

张阔躬身道:“是。”又问:“陛下,听此人所言,太子那边情况一定十分凶险,可要派人去支援?”

乾万帝久久没有出声。烛火跳跃着映在他脸上,光影下表情都有点扭曲不清,半晌才听他道:“……朕有意废太子已久……”

张阔微微变色。

“太子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毫无治国才略,如日后即位,非国家之福。可惜太子有明德一意维护,所以朕迟迟无法下手废掉他。”

张阔道:“奴才斗胆请教陛下圣意?”

乾万帝道:“为父不忍心亲手弑子,就让别人代劳了罢。”

要是废太子,就只能进宗人府圈禁了;要是太子死于刺客,那好歹还能风风光光的进祖宗皇陵。

张阔深深一拜:“今上真慈悲也!”

已经夜深了,太子还未入睡,只坐在床边上,拿着一本太上感应篇,如痴如醉的诵读着:“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鹅黄宫装的大尚宫(女官名)奉上茶,低声道:“殿下早休息罢。”

太子充耳不闻,大尚宫忍了忍,高声道:“殿下!前线战事未息,朝中暗流涌动,陛下已有废你之心!你怎么还能安之若素的看修仙之道?”

太子愣了愣,放下书,叹了口气:“阿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太子当得有什么意思?要是有可能,我早就……早就……”

大尚宫重重的把茶杯一放,厉声道:“殿下说的是什么话!这个太子是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吗?殿下你怎么面对皇后和上官大人!”

太子被说的无言以对,只得阖上书,长吁短叹的喝茶。谁知道外边突而传来金石交激的一声响,随即一个人惨叫的声音传来,吓得太子手一抖:“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尚宫眼皮一跳,不过她比这个软弱无能的太子要果敢多了,当下按住太子,道:“殿下且安定。”接着厉声叫人:“来人!保护太子!”

侍卫破门而入,团团围绕着他们:“尚宫大人怎么了?”

话音未落,外面又是刀剑相交的一声响。侍卫们猛地拔出刀来,还来不及冲出去,就只听啊的一声痛呼,接着一个人破门而入,直向大堂里飞来。

那个人飞进来得也奇怪,不是自己进来的,是被人当胸一脚踢进来的。接着一个黑衣银面的皇家暗卫一跃而下,只见他全身浴血,然而行动猛厉,只当胸一刀,短短一把匕首就结果了先前那人的性命。

太子吓得一声尖叫:“啊!杀、杀人啦!”

大尚宫一把捂住太子的嘴。无奈这时候已经晚了,另一个刺客从大殿门口扑进来,一刀刺向太子。

御前侍卫哗啦一声冲上去,然而刺客凌空一跃就跳出了包围圈,半空中杀了过来。那个皇家暗卫抬眼一看,不顾自己伤势严重,立刻发力往这里狂奔。他速度奇快,中途情急之时硬生生的伸手抓住了刺客的刀刃。那刺客一看情况不好,也不恋战,猛地把刀一抽,回身就逃。

大尚宫高声道:“追!”

侍卫们紧跟在后边追,那个皇家暗卫则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掌心被刀刃一抽,伤重到几乎见骨,再加上全身受伤厉害,眼看着就站不住了。

太子这时候却难得勇敢了一下,冲上去扶住暗卫,惊问:“明德!明德,你还好吧?”

上官明德抬眼便骂:“殿下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进去!”

太子踌躇着:“可是明德,你一定要看太医,本宫给你宣太医去,快,快叫人请母后……”

明德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想闹到人尽皆知吗?”

大尚宫连拖带拽:“殿下!殿下快走吧!快!”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张阔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宫门扇扇开启,宫灯盏盏点亮,所有人都愣住了。皇帝明黄色的銮驾近在眼前,众人纷纷跪倒在地,直到明黄的绣龙软靴踏在东宫大红地毯上,才听见乾万帝冰凉的声音:“兵荒马乱的,这是怎么回事?太子,你想造反吗?”

太子吓得声音都哆嗦了:“回、回父皇,儿臣、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