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蜜芽的七十年代(103)+番外

她脱离了那个遥远的文明世界太久,以至于都忘记了什么是修养什么是礼貌,现在这个姑娘的话,让她感到一点熟悉,以至于多少唤回了被生活淹没的另一个她。

谁知道她刚说完这句,就有个男青年笑了笑:“是,干嘛和个村妇一般见识,算了算了,让她坐吧!”

柯月一听这个,那劲儿顿时上来了:“你啥意思,你说谁村妇?你才是村妇呢!”

男青年笑:“说你呢,怎么,说错了?”

柯月愣了愣,之后深吸口气,突然用一口正宗的京片子口音说:“我是从北京来的,这是回北京去!我已经拿到了回北京的接收函,我以后重新是北京人了!”

她的口音骤变,倒是把周围一群人惊到了,大家默了片刻,突然都不说话了。

她的京片子口音虽然已经说着有些生疏,可是却能听出,很地道,那就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才有的口音。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猜到了。

女青年站起来,在车上来回走动,人们有的开始喝水,有的开始窃窃私语,这个时候餐车来了,高喊着:“烧饼,盒饭,热水,瓜子,白牌啤酒,中华烟!”

顾建国听了,连忙招呼说:“盒饭多钱一盒?”

列车员停下了吆喝:“普通盒饭一块五一盒,荷包蛋加一个三毛,带鸡腿的盒饭四块钱!”

童韵一听:“这么贵?算了,咱就吃咱自己带的饼吧。”

说着,她就要打开包裹找饼。

列车员白了童韵这边一眼:“给你热热,加点葱和辣椒酱,收两毛钱。”

顾建国一愣,心说加加热就收两毛钱啊,怪不得说穷家富路,这出门处处要钱。

“那就来一份普通盒饭加个荷包蛋,再帮我们把饼子热一热吧!”

顾建国狠狠心这么说,出门在外的,总不能让孩子受委屈,买一份盒饭给蜜芽儿吃,他和童韵就吃带的饼子。

列车员利索地给顾建国拿出来,再收了饼子去热,那边几个男女青年也开始翻起包裹来买东西。

顾建国打开盒饭,只见盒饭里面倒是挺丰盛的,有猪排,里面大白米饭满满当当的,他高兴地把盒饭放在童韵面前。

“这个蜜芽儿一个人吃不了,你和蜜芽儿一起吃。”

“你也尝一口,这猪排挺香。”

“好,来,咱都尝一口。”

一家人正尝着这猪排饭,就听到那边有个身穿中山装的,掏出钱要买烟。

“来三盒中华烟,再来五瓶汾酒。”

顾建国一听愣了,他疑惑地瞅过去,只见那人交给了列车员一把的钱,列车员记下来,然后就推着餐车出去了。

“这咋回事,不要票?”顾建国小声问童韵。

“好像是啊,火车上是不要票的。”童韵这才想起来。

旁边的女青年听到他们嘀咕,好心地说:“火车上就是不要票的,是咱们全国唯一不要粮票的地方。”

她指了指那边列车员送过来的烟酒,小声向童韵顾建国科普:“很多好东西,都可以买。”

顾建国恍然,谢过了女青年后,这才和童韵商量:“我娘偷塞给我二百块钱呢,我想着,要不要咱们干脆买点烟酒拿过去给你爹?”

“这……怕是不便宜吧?再说我爹不抽烟。”

顾建国却很坚持:“咱就带了一堆庄稼地里的东西,头一次上门,终究不好看,买点吧,就买两瓶汾酒。”

“行。”

童韵其实有点肉疼,不过想想这么多年没见爹娘了,还是咬牙答应了。

于是顾建国招呼那列车员来:“我们也要两瓶汾酒,这汾酒是不要粮票是吧?”

列车员觉得顾建国不太像能舍得买汾酒的样子,别看顾建国也穿着和外面人一样的白色假领子,可是那感觉却不对味,一看就是个农民。

“老乡,汾酒要八块钱一瓶。”

比外面卖得贵多了,这就是不要粮票的代价。

蜜芽儿暗暗地想,这敢情就像后来飞机上的免税品?

顾建国一噎,八块钱,是不便宜。

不过想想第一次去老丈人家,第一次去北京,他还是咬咬牙:“八块钱哪,来两瓶。”

说着,掏出了两张大团结。

一张大团结是十块钱。

那列车员愣了下,有些意外地看向童韵和顾建国,这才发现,童韵长得挺好看,顾建国仔细看……好像也不难看,模样周正。

他接过来那两张十块钱,找了零,嘱咐了句:“等着。”

这边顾建国买汾酒,那边柯月也注意到了,她也是一愣,之后便抱着俊明过来了。

“哟,买酒呢?”

“嗯。”现在顾建国和童韵都懒得搭理柯月了。

“你们也去北京啊?”

“嗯。”童韵抱着蜜芽儿,一副要假寐的样子。

“去哪里住几天是吧?”

“嗯。”顾建国咳了声,他希望柯月离他们远点。

“我也去北京,不过我拿着回城接收函,以后我就留在北京了。北京北郊农场,以后那就是我单位。”

“恭喜你。”童韵淡淡地这么说。

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莫暖暖的,是莫暖暖让给了柯月。

莫暖暖在让给柯月的那天,哭了大半宿。

莫暖暖说,她不后悔,不后悔让给柯月,因为她不舍得这里,可是她还是哭了,哭成了泪人儿。

童韵理解莫暖暖,北京是家,这里也是家,莫暖暖想回到青春年少的那个家,可是她也舍不得这里,所以哭了。这个时候,回还是不回,都是泪,都想哭。

柯月同情地望着童韵,还有顾建国,用充满胜利者的口味说:

“你嫁得好,确实是嫁得好,不过只可惜,越是嫁得好,你越不舍得离婚。我手里的回城接收函,原本应该是你的,你不舍得离婚,只能让给我了。”

原本车厢里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听到柯月这话,大家都没声了,都看过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句:“北京北郊农场,那也是北京郊区,还是在村里啊!这叫哪门子回城!”

这人一说,其他人都噗的笑出声来。

也有一个说道:“这估计是个抛夫弃子的,离婚也要回城,早干嘛去了,不想留农村就别结婚啊!”

“就是就是,这种女人回城,再嫁也不容易,谁不知道过去咋回事!”

没办法,现在知青回城的逐渐多了,就是不能回城的知青,也都纷纷开始回城探亲去了,这一车厢倒是有三分之一是知青。

柯月一开口,大家都懂,都懂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样的事,在这片神州大地的每一个农村,几乎都在发生着。

也许是这么多年积压的不满,也许似乎心中依然存着的悲愤,也许是对离家舍业的无奈,柯月让大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出来,冷嘲热讽,各种话语,都抛了过来。

柯月冷着脸回到了座位上,抱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俊明:“这都什么人啊,北郊农场咋啦,有本身你们也去北郊农场!哼,红眼病!”

~~~~~~~~~~~~~

“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终点站——北京……”

这声标准的普通话,让蜜芽儿从熟睡中惊醒,她抬起头,看看列车外头,是一排一排的民居,并不像后来的楼层那么高,大部分只有四五层。此时列车已经行驶缓慢了,正在其中穿梭,偶尔还能看到繁华的街道,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自行车。

北京,到了。

童韵激动地指着外头,告诉顾建国,这是北京哪里哪里,几乎语无伦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火车缓慢行驶的状态终于结束,火车停稳当了,大家争先恐后开始下车。

顾建国和童韵拖着大包小包的,拉着蜜芽儿就往外面走,出去后,看了看,也没见童韵父母来接。

“可能我们写的信他们还没收到?”

上一篇:斜雨田园箬笠新 下一篇:凤禽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