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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明月·流光卷(出书版)(35)

“嗒嗒”几声,是马蹄踩在溪中石头上的声音。

“欷律律——”马长嘶,在山脚下驻留。

“狄青,各位统领,不用送了。出了这谷口,就有大路直通中原了。”丁宁勒马,对各位送行的将领含笑道。未央郡主坐在他的身前,亦笑道:“各位已送出了一百多里,也够尽心的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啊!”

她的目光落在送行的狄青的脸上,但是很快又毫无留恋地移开了。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在漫天风雪里,她是要永远地离去了……

这一场少年时深切的爱恋,也就此永远地埋葬在了边关的风雪里。

“狄青,我走后,边关大事全交给你了。独立支持北疆,你担子不轻啊。”丁宁低声嘱咐,“好好干。”

狄青亦缓缓道:“但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丁宁一笑,拨转了马头,向山口奔去。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可已留下了风沙的痕迹,不复昔日单薄寡淡的贵族气息。

这段边塞的生活,将会永远烙在他的心上。他走时,仍和来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带走了一个他本来认为永远也不会接受的人。

二年前,当他从京都只身出塞驻边时,是怀了必死的决心。他宁可为国战死沙场,也不愿活生生的把一生关进樊笼!可如今,他还是回去了,他向着那个牢笼低下了头,做出了某种程度的妥协……如果他不走,也许他也会成为象狄青一样的一代名将。

众人缓缓策马过去时,已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地上的积雪之中,只留下了二行深深的马蹄印。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

狄青却仍留守在了玉门关,二年后调驻南疆。一次又一次的辉煌战役,让这个名字威震边陲。一千年之后,翻开《宋史》,赫然有一篇《狄青传》!

千古名将,有多少赫赫战功,有多少恩怨荣辱;大江东去,大浪并没有淘去这个名字。可是,在汗青上这个名字的背后,又有多少的不为人知的血泪?

没有人知道,在这史书中,本来也会有另一个同样优秀的年轻人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在这一代名将的生平历史中,曾经有一个红颜的故事,在这金戈铁马的壮烈中,本该有另一曲凄艳的挽歌……

一切,都湮没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中。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飞鸿雪泥,了无踪迹,一切已默默无闻地散失于历史的飓风中。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完)

1997.7.26-8.9

沧海

序 曾经沧海

2006年的中秋之夜,我一个人吃完了比萨,坐回电脑前准备继续工作——搁置了进度中的《镜·辟天》,打开《沧海》的文档,准备做出版前的最后一次修改润色。

然而看着看着,却不由自主地失了神。

外面月色皎洁,然而这些文字却仿佛一盘镭射影碟,在我眼前投射出一幅幅泛黄的照片来——在那个菁菁校园里,当所有同龄人都在挥霍着青春的时候,十八九岁的我躲在寝室里角落里,一边听着室友笑语,一边默默地在笔记本上一字一字地写下这些故事。

那时候,还不曾成为“沧月”,也不曾拥有电脑,作为一个最普通大学生的我总是做着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一个又一个晚上,我塞着耳机,将纸张铺在膝盖上,躲在寝室的帐子里,认认真真地记录着那些故事。

然而写完后,读者也只有寝室里寥寥几个姐妹,在传阅过一轮后便束之高阁。

在写下那些故事的时候,从未想过某一日它们竟真的能够出版,能够被那么多的人看到——也从未想过,八年之后,自己竟会在写作一途上走了那么远。

谁还记得当年我眼中的渴望,谁又知道这条路竟然是如此的漫长。

这几个故事的手稿还收藏在铁皮盒子里,和高中的听雪楼系列手稿并列存放着,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纸张脆黄而单薄——仿佛那一去不复返的岁月。

我很少再去翻动它们。如今的我将精力投注在新的创造上,一个故事一个故事地构筑着内心那个世界,忙碌而充实。

多年之后的中秋之夜,搬入单身公寓的我独自坐在电脑前,浏览着少年时代的旧稿,心潮汹涌。沉默良久,转过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空——皎洁明亮的明月在薄云中浮沉,光芒清冷。人生代代无穷已,明月年年只相似啊……

一时间,那些沉睡在我记忆深处的过往被无可避免地惊动了。往事席卷而来。

如果从完整性而论,《雪满天山》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作品——因为中学时期的听雪楼手稿大都零落,长短参差,无论是《指间砂》还是《护花铃》都是残缺不全,一直到大学重新输入电脑时进行了系统性的整理,才得以完整。

而《雪满天山》却是完成于高考完后的那个暑假,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如此充裕的时间来写下第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今回头看,这个关于执着和放弃的故事超越了我那个年龄段的心境和思想,早熟得竟让如今的我感到诧异——

仿佛泛黄纸张背后的那个叙述者,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

《雪》一文是我写作之途的转折点。大二时期,金庸先生来到我校出任人文学院院长,为欢迎他的到来学校组织了一次武侠小说比赛,而我被室友鼓励着,拿出了写在三本课堂笔记本上的《雪》,有些忐忑地递交给了委员会——出乎意料地,进入了前三名。

那次以后,心底那种倾诉的渴望重新被唤醒,随后,便有了《沧海》,有了《幻世》,有了更多。

2006年的中秋,在翻看这一卷旧稿时,心情是矛盾而忐忑的。

以我今日的眼光和能力而论,这些将近十年前的旧作自然存在着诸多不足,比如稚嫩的文笔、生涩的技巧、明显的摹仿痕迹……也尝试过推平这一切,重新写过。但最终还是在改写完半篇《雪》后停下了笔,决定放弃。

我决定将这些故事,以原貌展现在大家面前——不羞于让读者看到昔日的稚嫩,也要保留最初那种笨拙而真诚的模样。:)

对我这样的人而言,有好多心情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惟独留下文字,见证了它们存在过的痕迹——我又怎能将它们重新抹平?

所以,如果你翻开这本书,看到的是一个与以往不同的沧月,也请一笑谅解。:)

在此,特意感谢本科时期同寝室的姐妹蝌蚪——无论她是否有机会看到这本书。

感谢多年以前,她在阅读完《沧海》的手稿后,给予了充分的赞扬和肯定,并自告奋勇地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其逐字逐句地输入到电脑里——虽然那个丫头把“铁面神捕”打成了“贴面神捕”,害得我看到时愣了半晌、喷饭了一次。

这是我最初的一批读者。不知今时今日她在何方何处,可曾幸福地嫁人生子?

青春如同一列火车呼啸而过,而我们都曾是乘客,在某一个站台上相遇,随即又天各一方——有如生命里那些不知名的花儿,静静地盛放,然后,随风散落在天涯。

曾经沧海,可见明月?

2006-10-6于杭州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相煦以湿,曷不若相忘于江湖。”

——题记

上、

大燮哲宗康德七年五月。京师。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来了一行游客,看似貌不惊人,但所过之处,都引起了市人的窃窃私语——原来走在前首的白衫人,虽是戴了范阳笠,可回顾言谈之间,分明是个女子。其时朝野之内外礼法之防甚严,象这般女子在外公然抛头露面,自然难免被人议论。

“小寒,你收敛点,别惹全街人都看你!”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皱眉,低声呵斥,可语气在抱怨之中又满含爱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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