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长恨歌(136)+番外

浮屠将人抱起来,一声呼喝,朝圣教的人即刻收手,护着韶衍离去。

这一场雪,来得快,消融得也快,晴空之下,素雪融化,再无踪迹,只感受到这场冬雪余威,寒意砭骨。

风雨楼中,一道道快马发出,隐道而行,穿越山林,走曲折小路,往一处诡秘轩阔的庄子而来。

男人直望药房而来,炼丹炉上热气蒸腾,药味浓郁,青黑的铜炉旁立着一个灰褐布袍瘦削之人,满目精光,直视着炼丹炉。

男人抱拳一拜,“药夫子,教主派人来请。”

药夫子捻着下颏上一绺长须,“人都已经死了,请我去,收尸么?”

“只是定盘星已派人来请了三四道,方才来人说,说……”

“说什么?”

“说是夫子再不去,便让盟主来请。”

“呵!”药夫子一声嗤笑,“罢了,罢了,老夫去一趟就是,“老夫收尸不在行,用那尸身练练药,倒是可以。”

药夫子使了个仆从看着火候,交代开炉之事宜,随着男人去见那信差。

药夫子一走,这地狱中的半死不活的鬼也就偷得了几日喘息,只可惜他们不知,仍旧每日惴惴度日。

唯有一处宅院,这里困锁着的人,日日提防的不是被药夫子捉去试药,而是与人练剑,承受骨醉发作时的煎熬。

那靠着柳荫下坐立的人,身子又长开了些,人却越发瘦弱,宛然风中柳枝,肤色苍白,似如琉璃易碎,她眉头轻蹙紧,阖着双目,睡了过去,但肉眼可见,睡得并不安稳,额上渐渐沁出冷汗,一阵寒风一吹,她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双眼朦胧无措,望着虚空。

余惊秋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没来由得心慌,她双目中无甚光彩,便虚虚看着庭院。

这两年,疯剑那疯头似乎弱了些,有时仍旧难免喜怒无常,但大多时候却沉静着,有逻辑,能与余惊秋论些道理。

可这比寻常更难熬,那一惊一乍的癫狂,若无防备,更易受惊,余惊秋只得打起比之前更甚两倍的精神来提防,然则骨醉一次一次的发作折磨她的意志,摧毁她的精神,她又哪里来的精力来整日防备,最后也逃不过逆来顺受。

今日,疯剑又在独自打坐。疯剑与余惊秋那干元剑法过招,时日一久,疯剑对两套剑法的条理,对心中宿怨逐渐清晰。

干元剑法有一招独立在干字诀和坤字决外,名为‘独揽乾坤’,但疯剑甚至未见识过这一招,便败在了吕克己手上。

他要克服的难关,远不止眼前一道障碍,还有那未知的,他封闭自我,着魔似的摸索,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

余惊秋来后,剑法虽远不如吕克己,但招式使来,也略有其形,疯剑得了个轮廓,有了计较,远比之前闭门造车要有条理,有底气,那剑招有多少威力,能否克制干元剑法,他心底都有了个数。

因而日日禅悟演练剑法,余惊秋相比于徒儿,倒更像是个试剑法的。

余惊秋尚在发愣,堂屋忽然一声大响,大门撞向两旁,疯剑的笑声震耳欲聋。

那笑声有欢喜,更多的却是难言的无奈与凄怆。

第58章 向死而生

笑声甫落,疯剑已至身前,长剑一掣,阴森剑气直往余惊秋袭来。余惊秋对疯剑突然袭击已习以为常,她反应迅速,牵住柳枝,横里贴着地面飞身出去,疯剑剑气如影随形,余惊秋一个鹞子翻身,凌空时拔出了剑,横挡出去,甫一交汇,剑身立时被震断。

余惊秋沦落至此已有三年半,这三年半,足以让她学会左手使剑,然而便是天纵奇才,也难在这短短的时间中追赶上与她师祖齐名的疯剑,更何况疯剑进取,对于剑道,比她痴,比她勤,从不曾懈怠荒废。她内力不济,兼之两把剑的品质天差地别,所以剑身轻易便断了。

要说,那一招,她不是不能避开,不过是魂不守舍,难以应变。

疯剑一剑断了她的剑,不再穷追猛打,然而他剑势不止,到了忘我境界,剑招不使完,不肯罢休,自在一旁施展。

抛却了怕伤到余惊秋的顾忌,疯剑毫不收敛内力。寒风瑟瑟,阴气森森,院中草木低首,槅扇门窗战栗,余惊秋怔怔望着,只觉得置身于无间地狱,生人畏惧,亡魂惊惶。

剑光游走,行云流水,逐渐的,剑招消隐了,天光黯淡,罡风强劲,吹得余惊秋衣衫烈烈,她眼前,恍若浮现一尊三头六臂,凶神恶煞的鬼相,手中裹着黑气的长剑斩来,无匹剑光,将她肉身四分五裂。

余惊秋从惊吓之中回过神,看了看自己完好的身躯,淌下冷汗来。疯剑收了剑,他双目阖着,眉眼低垂,幽幽道:“这最后一招,终于成了。”吕克己给那最后剑招取名做‘独揽乾坤’,他针锋相对,便给这剑招取名做‘森罗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