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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7)+番外

后面的话,楼镜没听见去,她被老叟的问题引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为什么她这么在乎输赢?这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最开始的起因或许是一件很小的事,然而岁月长河流过十数载,混入纷杂的情绪与缘由,已然不是那么纯粹,就好似千万条细流汇聚成江水,东流入海,你要分清道明,难矣。

但要细究起来,有三件事对她影响深刻,她想一想,还是记得。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第一桩,不知是哪个师叔,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只记得余惊秋在楼玄之身旁站在,那师叔说:“山君像你,和师兄你倒像是对亲生父女。”

第二桩,她和余惊秋资质出挑些,楼玄之会亲自教导,楼玄之从来不夸人,即便是两人做得好,他也只是点点头,但余惊秋天分实在是高,那剑招‘龙蛰’对于十来岁的弟子还过于深奥,余惊秋瞧过一遍就会了,施展给楼玄之看的那天,楼玄之虽然仍是一句夸赞也没有,但他难以掩饰心中的情感,嘴角漾出了微笑来。有的孩子对大人情绪变化极敏感,楼镜当时就看出了楼玄之心里的欢喜与惊艳。

那种认可,并非后天的努力所能求得,那是对天赋的赞美。楼镜资质不低,但与余惊秋比,是人才和天才的差别。至此,楼玄之的笑根植她心中,成了一个小小的疙瘩。

第三桩,较为隐晦,是一切的根由,只是一回想,她便怒从心头起,暴躁易怒,坐立难安,那是一块逆鳞,谁碰咬谁,连她自己都不会在记忆里回头看一眼。

说起来,为着这三件事生出的胜负欲,都是为了寻求认可与明证自我。

只是这时的楼镜尚且年少,心太浮躁,难以看清其中本质。

天色逐渐暗下来,山林落雨,使得夜风清爽。楼镜坐在外面,不想太早进去,远眺盘曲老林时,瞧见山路长阶那边走来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软薄长衫,身形伟岸,走近了后,灯光映射在他身上,照出了他剑眉星目,俊逸容颜。这来人四十上下,竟与楼玄之有一样的相貌。

楼镜喜道:“二叔。”

楼彦远远地就笑道:“听说你又惹你爹生气了?”

若是外人,绝难将这人与楼玄之分清,但宗门里的人与这两人相处过后,就能区别这两人。楼玄之身为宗主,管理宗门上下,庄严肃穆,凛然生威,而楼彦却是沉默少言,彬彬儒雅。样貌虽同,气质大有差别。

楼镜一下蔫了下去,闷声道:“我不得他心,自然做什么都不如他意。”

“胡说。”楼彦那扇子轻敲了一下楼镜的脑袋,“事情经过,我已经听狄喉和瑶儿详细说了。”

“原来二叔也是来训我的。”

“做得不对,还不能训了?自然,也不光是来训你。这事,你有一对二错。”

楼镜抬头望他时,楼彦语气严肃起来,“先说说你的错处。我找那日山下迎客的弟子问过,确乎是他粗心,对曹柳山庄的人说过:向日峰上可以赏玩。不知者不罪,一开始那曹如旭并无冒犯之处,你也不问情由,因为与师姐龃龉,便迁怒于他,轻慢客人,此其一。”

“我们和曹柳山庄两世相交,今后也会继续来往,你可知你那一句‘正阳剑法,不知所谓’传出去,若那曹柳山庄的人都是个计较的,会记在心中,生出隔阂,人前失言,此其二。”

楼镜道:“如果曹柳山庄庄主认为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过错,记在心中,甚至影响门派交情,那是心胸狭隘,这样的朋友,不交就不交罢。”

楼彦笑她孩子气,说道:“你啊,如果我们是隐于山林,独立于世的门派,就像你说的,这家脾性与我不合,我不与他来往就是,直爽磊落,何其快哉。可我们不是,你父亲心中有拔除飞花盟这武林毒瘤的夙愿,仅凭一家之力难以办到,需要各大势力支持配合,这时候可就不是你想不来往就不来往的,而人无完人,就比如那心胸狭窄的或许细心谨慎,做事沉稳,也比如这直言快语,落拓不羁的脾性桀骜,难以合群,若想要一团和气,就要学会忍让。”

那后面一句话分明是在说楼镜,楼彦点点她额头,“与人交往,要不得罪人,说话做事,就得谨言慎行。”

楼镜道:“那要忍,也不能光自己忍呐,要是有不知好歹的,还以为别人好欺负。他曹如旭还说了‘干元宗,不过如此’,我为什么说不得‘正阳剑法,不知所谓’。”

定是那曹如旭说了做了什么,你才动手。出手彰显我们干元宗的势力,没什么不好,若不说出那最后一句话,落了话柄,他曹柳山庄也输的无话可说。”说到此处,楼彦柔声道:“那曹如旭先出言不逊一节,你为何不告诉你爹,若他知道,也就不会这般恼怒,虽有过错,但护我门楣,也是有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