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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91)+番外

最叫人注意的,是这老者一双眼睛,夜色里瞧不分明颜色,余惊秋料想眼白必然血红,那双眼睛绽放异样的光,眉眼神情似疯似魔。

再一瞧老者手上一把剑,剑铭刻了‘三毒’二字。

余惊秋登时醒悟,明了这人身份,又不由得震骇。

楼玄之有一位好友慧心,乃是得道高僧。她受这位高僧点化,所誊写佛经,所修心法,也多是出自这位高僧之手。

说起佛教三毒,曾提起过一人,这人是佛门俗家弟子,颇具慧根,但是尘缘纠缠,未净六根,与人比剑一场,自生烦恼。

他图天下第一的名分,犯了贪,落败忿恨不平,犯了嗔,两恶交加,便起痴念,从此法理颠倒,愈陷愈深。

这贪嗔痴原是天下一切烦恼的根源,那人原本能修一颗菩提心,最后却只能在无尽苦海里沉沦,为这痴念,成疯成魔。

江湖中人称这人为疯剑。

慧心对她说起这事,原是要她引以为戒,谁曾想到有朝一日,她得遇真人。

疯剑与她师祖吕克己是一辈人,当年便能与她师祖争锋,她是断无可能胜得过他。

如此一想,不免心中凄然,辗转逃亡,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如何对得起师弟拚死救自己性命。

但这疯剑并不杀她,一双眼珠子左右转动,问余惊秋道:“吕克己呢,人在哪?”

余惊秋道:“前辈不知么,我师祖已作古多年。”她师祖亡故时,震动武林,如今已近二十年,这疯剑却不知,莫不是隐居近二十载。

疯剑后退两步,望着虚空,好似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空了,发起痴来,骤然间,又面色扭曲,声色俱厉,“放屁!老子苦创剑招二十多年,还没赢他,他怎么敢死!莫不是怕输给我,似那些臭鱼烂虾找了条泥洞子钻进去,躲了起来!”

余惊秋自知难逃一死,也不与他虚与委蛇,冷着脸道:“师祖在时,几时惧战。师祖仙体下葬之时,武林同道,有目共睹。”

“死了,他死了!”疯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天色阴暗,难见他双目根根红筋爬上来。他大吼一声,一掌打出,拍在余惊秋心口。

余惊秋早有防范,接了他一掌,却难敌这雄浑无俦的内力,那掌劲悍猛,她被这一掌震飞,直将花墙撞破,跌到了院外,咳出一大口鲜血,五内绞痛,动弹不得。

疯剑身子从那处破口内走了出来,形如鬼魅,余惊秋见那庄子里的人远远的守着,朝他一拜,尊他为:“大人。”

疯剑恍若未见,身形如飞,向远处离去了。

余惊秋昏迷过去之前,只见这庄子里那些守卫围上了前来,紧接着便堕无尽黑暗之中。

不知多少天后,余惊秋从昏迷中挣扎醒来,昏睡之时,内伤沉重,身上便似缚了千斤枷锁一般,好不容易挣脱,一睁眼,却是睡在一片干草堆上,身上绵软无力,良久,才能坐立起身。

环顾四周,却是一间牢房,除了一地干草,别无他物。

余惊秋走到牢房门前,从缝隙中往外望去,只见对面和左右皆是这般的牢房,或关押两三人,或空无一人。

她想是昏迷之后,被那些庄子里的人捉来了此处,也不知关着他们是要做什么。那小乞丐应当也被抓进来了,却未与她关在一起,若是她孤身一人囚于苦牢中,会否害怕。

余惊秋在牢房边上,向外唤道:“苦卓。”

左右牢房中无人应她,唤了几声,对面牢房里一个汉子声音惶恐,叫道:“姑娘,别叫了,别叫了,别把他们惹来了……”声音直打颤。

余惊秋这才发现对面牢房那汉子是与她同行护镖的一个大哥,是个极硬气的人,命也不要,也要与那庄子里的人斗上一斗的。

现下竟似变成了另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话也不敢高声讲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把一条虎狼一样的汉子折磨至如斯模样。

牢房外面视线尽头,光影摇动,有人过来了。

片刻后,一行三个玄色劲装,腰间佩剑的人踱到牢房门前,当先那人侧脸斜觑了余惊秋一眼,说道:“醒了?”

眼珠子又挪回去,向后面两人说道:“今日就她罢。”

那两人打开了牢房门,一左一右将余惊秋架起来,往外走,余惊秋重伤未愈,半踉跄半被拖拽着前行。

这行人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有伤在身,觉得她翻不起风浪,也不封她内力,不上枷锁,便这样带她出了牢门。

一路穿廊过堂,进到一处大屋前,在道场上,便嗅到极浓的药味。

这两人架着她进去时,正有两人架着一人出来。

被架着那人身形瘦弱不堪,肤色发冷,身躯发僵,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睛难以瞑目的苦睁着,却不知望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