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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雪原[出书版](听雪楼系列)(22)

“楼主?你怎么了?”绯衣的女子走下了轿子,来到了萧忆情所在软轿前,斥退了左右手下,然后低低的隔着帘子问里面的人。

没有回答。

风砂只看见帘子的一角微微掀起,一只修长的手半伸着,痉挛地抓着帘子上的绒布,指甲上已经转为诡异的青紫色——那,分明是病发窒息前的血液凝滞!

荒原雪 十三(2)

她脱口惊呼了出来,不自禁的走出了轿子,准备过去一尽医者的本份。

然而她还没有走近轿子一丈,阿靖用目光严厉的阻止了她,那样充满杀气与戒备的神色、让风砂片刻间几乎神为之一夺!她不敢再靠近一步,因为她明白这种眼光意味着将斩杀一切敢于靠近的人!

阿靖弯下腰去,握住了那只手。

萧忆情的指尖冰冷,平日极其稳定的手竟然在不停地颤抖。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隔着帘子,他只是痉挛的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绯衣女子略一犹豫,立刻回头吩咐:“江秋白,带人严密护卫楼主软轿!进入方圆五十丈内的外人一律杀无赦!”

那一刹间,她脸上有冷漠而凌厉的表情,压倒一切。

“是,靖姑娘!”所有属下齐齐下跪,领命。

帘子一动,阿靖闪电般的探身入内,轿帘随即放下。轿中的人没有说话。

轿外的人各司其职,一时间,官道旁的林地上,静的连风的声音都听得见。

风砂站在自己的软轿前,怔怔的看着前方帘幕低垂的轿子。

里面没有声息,然而她只注意到空气中原来那种喘息和咳嗽渐渐低了下去,终归于消失。

一盏茶的时间后,一只秀丽的手缓缓掀开了帘子的一角,面纱后,绯衣女子露出半边的脸,淡淡吩咐左右:“可以启程了……我和楼主同轿。风砂姑娘,请回轿中,上路。”

帘幕背后,她另一只手仍然被萧忆情紧紧握着,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阿靖不动声色的扣住他手腕上尺关穴,另一只手按住他胸口的神府穴,将内力透入他的奇经八脉,帮他将刚服下的药力尽快化开。

倚着轿壁,萧忆情骇人苍白的脸色开始略微好转,半闭着眼睛,呼吸也渐渐平定。

“是被方才火药的余力伤了罢?”轿子在平稳的前进,绯衣女子淡淡问。

顿了顿,又换了个问题:“不是不想带叶风砂走么,怎么忽然又肯了?”

“因为……发现她挺有意思。既然你喜欢,带回去,说不定可以陪你说说话。”听雪楼主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冽、冷彻,宛如映着冷月的寒泉。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边的绯衣女子,看着她扣在自己全身大穴上的手指,眼睛里,忽然有微弱的笑意。

“笑什么?”淡漠的,绯衣女子问了一句,却有掩饰不住的衰弱无力。

听雪楼主没有回答,许久许久,仿佛看着无尽的远方,一句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话从他唇边滑落:“我在想……如果有一日我被人所杀,那末,一定是死在你的手上……”

荒原雪 十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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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 十四(1)

一入洛阳,便是直接被软轿抬入了朱雀大街上的听雪楼中,连外头的景象也没看到半分,就被软禁在一间房中,不得出去一步。

“靖姑娘伤势未愈,又要处理帮务,暂时无暇相见,还请叶姑娘见谅。”

碑女如是说。

虽然不大清楚舒靖容带她来此的原因,然而即使是不问江湖如叶风砂、也心知已是到了天下武林的中枢之所在,恐怕平静下掩盖着遍地的机关陷阱,步步都需要小心。

便不多问,只是静静的等待。

半月之后的一天下午,突然有侍女前来传话:“靖姑娘有令,请叶姑娘到密室一见。”

不等她回答,立时便有两名少女上前,手捧黑巾让她系上。蒙住眼睛后,引着她走出去,一乘小轿便载了她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下,两旁有人扶她下轿,并解下了蒙眼黑巾,又立时退了下去。

“风砂,你来了?”她正惊讶自己来到了何处,却蓦听阿靖的声音响起。

她回头,只见一身绯衣的阿靖坐在屋另一头,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道。

这是一间三丈见方的房间,陈设极为华美高雅,地上均铺白貂之皮,壁嵌宝石,悬着数把神兵利器。这应该是一个密室,却有两扇门,一左一右。

阿靖坐在一张矮几之后,在一堆的文牒中,放下了手中朱笔。她身侧摆了一片假山堆成的地貌。石为山,水银为江河,竟是小小的山川图。

“近来事多,让你久等了。”或许密室里面没有别的属下,她说话已不似日前那般冷淡而威严,而带了一些女子的轻盈,“在楼中闷了你多日,不好意思。”

风砂也笑了笑,眼里却有压抑了半个多月的疑问,终于开口问了出来:“不知靖姑娘带我回听雪楼,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会是真的要我这个无用之人归顺听雪楼吧?”

阿靖淡淡一笑,看着窗外,道:“你……不想见小高么?……”

一语未落,不等脸色大变的风砂答话,侧耳倾听,绯衣女子的目光忽然一变,不由分说,拉着风砂来到左边那扇门前,一把把她推了进去:“进去,别出声!”

被莫名其妙的推了进去,风砂在门重新合上之前,听到了另一扇门外的脚步声。

“你又在看文书了?”那个进来的人问,有些关切,有些气恼。

原来……是那个人的声音。从门缝中看出去,那个轻裘缓带的白衣公子一进来,就皱眉问,目光落在案上那一堆文牒上,“你伤才好了一点,怎可如此事必躬亲。这些,让下属们去处理就行了。”

阿靖看了他一眼,却不接口,只淡淡道:“你今天的气色倒还好些……药吃了么?”

荒原雪 十四(2)

待他在屋中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卧椅上坐下,她便起身拨旺了紫金手炉,用貂皮包着、放在他铺着波斯大氅的膝上。

风砂透过门缝看见这般举动,心下沉吟:“是了,萧公子大病之人,血气太弱,势必怕冷惧寒,故密室中虽极为保暖,仍须生火。只是……如今正当初秋,天气尚热,只苦了靖姑娘。”

萧忆情脸色极为苍白,不住地咳嗽。

“面色苍白,双目暗隐青色。咳声空洞而轻浅,必是在肺腑之间,而且已到了膏肓的地步。”听着楼主的咳嗽,风砂又暗想,内心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萧忆情坐在软榻上,左手捧着紫金手炉,右手轻轻转动一杯浅碧色的美酒,淡淡道:“甘肃那边有消息传来,天龙寨已被攻破。许攀龙已擒,其余皆杀或降。”

“天龙寨不过是一方霸主而已,如何跟听雪楼比?这也是必然之事,”阿靖坐于他身侧榻上,同样淡淡地回答着,又问,“不知洞庭水帮那边有无消息?”

“十二水寨既已攻破八寨,余下也只在指日之间。”萧忆情道,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轻轻咳了几声,将目光由绯衣女子身上、转投向窗外的天空。

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道:“此去洞庭一趟,我倒遇见了一个人。”

“谁?”阿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心中却想着风砂便在门外,被萧忆情发觉必然不妥,须及早结束今日的谈话,让他离开密室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