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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黯月之翼(出书版)(44)

那么,这一点遥远的光,是从那个墓地里照耀过来的么?

就在闾笛少将沉吟的那个刹那,海底忽然涌来了一阵汹涌的暗流,巨大的冰层喀拉拉裂开,仿佛一只巨掌凭空拍来,在海底挤压着一切。无数的冰山纷纷碎裂,一座接着一座,仿佛摧枯拉朽一样坍塌,震得海面巨浪起伏。

连在海底穿行的冰锥也未能幸免。在那一股可怖的力量下,冰锥的外壳发出了可怖的脆响,开始往里凹陷,发生了扭曲!

“稳住舵!避开前面的冰山!”舱里的所有银砂一起熄灭,剧烈摇晃着,所有驾驶者都发出了惊呼,在闾笛少将的厉喝下竭尽全力地控制着冰锥。

“怎么了?”织莺打开舱门,对着控制室内的人失声。

“遇到暗流……不,应该说是海啸!”闾笛少将只说了一句,仿佛从窗口看到了什么,脸色忽然苍白,失声,“天啊……天啊!”

他再也来不及和她多解释,扑到了舵上,亲自上阵,指挥着冰锥进行大幅度的回旋,不停滴厉喝:“左满舵!快!快让开!”

海啸?怎么可能?织莺不由得愕然。

然而当她看向前方的时候,一瞬间不由得呆住在当地——是的,在剧烈摇晃的深海海底,果然出现了好几道裂缝,正在纵横而来!那些海底的裂缝里涌出赤红色的岩浆,朝着这边汹涌而来,声势骇人,仿佛红色的暗涌铺天盖地。

太不可思议了……在冰封万古的苍茫海海底,居然还会遇到这样的事!

作为凝聚了冰族几代人心血的空前秘密武器,冰锥在建造的时候设计精良,不但配备了最强的武器,也设计了破除坚冰、在海面下潜行的设施,只为能穿过北海绕道云荒北部——冰锥表面采用的是可以抵抗极寒、破除坚冰的高强度合金,唯独没有预先设计的、就是遇到这种高温熔岩环境的隔热材料。

——因为即便天才如望舒,也不曾预料到在冰海里还会遇到这种极端罕见的情况。

赤潮铺面而来,冰锥的最前端已经因为灼热而微微的变形。操作者在闾笛少将的叱喝下用尽全力拉起了左侧的舵,庞大的银色机械开始倾斜、旋转,试图让开那些蔓延过来的裂缝和岩浆——然而,无论如何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那一刻,冰锥猛烈一震,似乎是碰撞到了什么东西,所有的控制器具一起失灵,瞬间冰锥舱体倾斜,向侧面滑了出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闾笛大惊,怒吼。

可就在他以为汹涌而来的熔岩就要吞没冰锥时,深海里掠过一道光芒,迎着地底裂缝,逆向扩展——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力量被释放,以不可以思议的速度往外扩散、瞬间冰封了炽热的岩浆!

那一瞬的奇特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在地。怔了片刻,织莺第一个反应过来,敏锐地发觉了力量的来源,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是你们么?”她推开门,气息平甫地问。

没有人回答。茧室内,光线幽暗,气氛宁静,那些孩子们还是静静地坐在水晶罩里,仿佛睡着了,一动也不动——然而,织莺注意到那些孩子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平举,抵住了水晶罩壁。他们眼睛上封印的纯金带子也已经半融解。

那一双双半开的瞳子,居然是暗红色的!

她立刻触电般地避开了视线,然而眼膜依然有略微的灼伤感,

——是的!果然是这些孩子!在方才危急的瞬间,正是这些神之手做出了本能的反应,自动销毁封印、释放力量,保护了冰锥、也保护了她!这些孩子的力量,初试锋芒,便已经惊人到了如此地步?

织莺心里又惊又喜,忍不住俯下身抬起手,隔着水晶壁和那些孩子的小手轻轻相抵,眼神充满了期许——孩子们,你们诞生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那一日。被神选中的孩子们啊……让我们一起,粉碎命运之轮,迎接破军的诞生吧!

到那个时候,冰族百年来流浪的悲惨宿命,终于可以结束。

今天是十二月十五日,预计十天后,冰锥便能抵达烛阴郡的牧云屿;从那里秘密登上云荒大陆后,他们将开始另一段截然不同的行程。

巨大的挑战和冒险,即将在眼前展开。

孩子们,你们会和我一起承接这不可承受的命运么?

第九章 旅途

白帝十八年十二月十五日,一件事震动了整个云荒。

在白帝白烨猝然驾崩、女帝悦意登基后不到一个月,空桑元帅白墨宸上表请辞,挂冠而去——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女帝居然还下了一道御旨,昭告天下,宣布取消同白墨宸之间的夫妻之名,并允许其辞去元帅之职,携眷回乡。

这道空前绝后的圣旨令所有人瞠目结舌,连宣读旨意的内大臣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半晌读不出一个字来。

空桑的六部藩王却在接到这个消息后纷纷选择了沉默,各怀心事。白族执掌云荒的时限只剩下两年了,而身为白帝的驸马和空桑的元帅,白墨宸过于强势的作风和绝对的兵权,早就令其他五位藩王暗自忌惮,生怕某一日白族起了异心,便能独霸王位。

为了消弭这种担心,玄族更是不惜发动了一场宫廷阴谋,试图将这个心腹大患一举拔除,却功败垂成,元气大伤。如今,白墨宸居然主动拱手交出了兵权,而女帝也下诏与他断绝关系,意味着白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权,自断退路,这对其他五个藩王来说是意外之喜,简直是多年心病一朝痊愈。

所以,当内大臣宣读诏书,白墨宸交出虎符的时候,藩王们恨不得额手相庆,哪里还能说半个反对?只是恨不得这个心腹大患早日离开帝都。

唯有缇骑统领骏音深怀忧虑,郁郁寡欢。

属下将领不解,私下问:“白帅这一走,军中便只剩将军一柱擎天,将军为何如此不悦?”

“鼠目寸光的家伙,”骏音却是低叱,“白帅这一走,国失柱石,殊为不祥。将来西海战局若有什么差池,谁还能挡得住冰夷的长驱直入?”

“西海的冰夷能苟延残喘就不错了,还能怎样?”听的人却不以为然,“前日还听说沧流趁着半夜发起了一次偷袭,结果还不是全线溃败?没有了白帅,就算我们无法在一年里灭掉沧流,花个三年总没什么问题吧?”

不说还好,一说到前日那一场战事,骏音却暗自蹙眉。

听说在前日的那次偷袭里,沧流军队倾巢而出,虽然被击退,但空桑旗舰被一架深入敌后的风隼击中,玄珉副帅和其他八位将领身亡,可谓损失惨重。如今白帅挂冠,玄珉阵亡,都铎叛乱失踪,空桑兵权的最高三个位置一下子全空了出来,朝堂上各部藩王少不得又要为此勾心斗角的争夺一番。

副将子纲看到他不答,忍不住道:“大统领,您出身高贵,在三军中军衔本来就仅次于白帅,如今又没有了都铎这个对手,白帅留下来的这个位置看来非您莫属了!”

下属信心十足,骏音却只摇了摇头,并无丝毫得意:“哪里……玄族接下来就要成为帝君了,玄王一定会力争让本族人上位的,玄珉不还有个弟弟玄晟么?”说到这里,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忽然问:“对了,我让你去搜索都铎那家伙的下落,有消息么?”

“没有,”子纲皱眉,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摇摇头,“我已经让属下们在两都四处寻找了,可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这也太奇怪了,好像他忽然消失了一样。不会是也在帝都大火里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