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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漫千山(17)

乍见祁楚枫,佟盛年吃惊更甚,更别提还看见紧随她身后的阿勒,吓得立即起身,直往屋角退去。

“祁将军,你、你……”杨铭面色尴尬道。

祁楚枫探身将桌面上的菜色扫了一遍,笑道:“您忙没事,我可以来见您呀!北境天寒,杨大人初来乍到,是该多补补,别光吃大肘子,多炖点枸杞羊肉才好。这酒啊,也得喝热乎,不烫可不行。”

她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杨铭的目光简直能杀了管事。管事惊慌之余,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祁楚枫怎得会寻摸到此间来。

“祁将军,既然来了,不如就坐下一同用饭吧。”杨铭强制镇定道,“正好在下也有件好事想说与将军听。”

“好啊!”祁楚枫大大方方落座,不忘招呼佟盛年,“佟掌柜,坐啊。莫要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闻言,杨铭暗自翻了个白眼:眼下到底是在谁的家里。

“不敢不敢……”佟盛年连连摆手,“在下一介草民,怎敢与大人和将军同席,不敢不敢。”

“方才你不是还坐得好好的嘛,怎得,不给我面子?”祁楚枫挑眉,瞅他脖子上的布条,“脖子上的伤不疼了吧?坐吧。”

佟盛年本能地摸摸脖子,不敢多说话,缓缓把自己挪到凳子上,颤颤巍巍地只敢坐一小半凳面,随时随刻预备着躲出去。

管事紧张地看杨铭眼色,命人赶紧给祁楚枫摆上碗筷。

杨铭镇定心神,沉声道:“祁将军想必军务繁忙,我也不愿多耽搁将军的功夫,咱们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祁楚枫微微一笑:“痛快,本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杨铭道:“不瞒将军,方才我已和佟掌柜谈好,今年的税银,参照去年所交税银,他能再多交五成。并且他还可以再去和其他商队商谈,让他们也多交五成。如此一来,这税银之事便可迎刃而解,圣上面前,你我也才勉强说得过去。”

“两位已谈好了?”祁楚枫微微挑眉,扫了眼佟盛年,然后朝杨锐笑道,“按理说,我也该为这事叫声彩儿,只不过……杨大人,您可莫怪我要来浇您冷水。眼下商队最大的问题并非税银,而是在交易中无视买卖规矩,随意克扣,甚至到了漫天要价的地步。归鹿城内,他们尚还能收敛几分,到了关外,他们能用一小块没用完的蜡烛头,换走一匹两岁公马;用一只白瓷茶碗换走了六头羊。您说说,这买卖还能让他们这么做下去么?”

闻言,杨锐暗暗吃惊,此前确是知晓出关的商队所赚颇丰,但也万万没料到价格上的差异会如此巨大。他看向佟盛年,皮笑肉不笑道:“佟掌柜,按您这种赚钱法子,和空手套白狼也差不了多少。您这才给我加了五成税银,是不是少了点?”

佟盛年尴尬地陪着笑,有心辩解,但碍于祁楚枫,又不敢多说什么。

一听便知杨锐一门心思掉钱眼里头,并未明白自己的意思,祁楚枫道:“杨大人,我方才说过,最大的问题并非税银,而是关外的丹狄、白狄、赫努等族群被欺负至此等地步,对他们而言,还有何公平交易可言?”

“那些人,本就是蛮荒野人,他们懂些什么?”杨铭不在意道,“何必在意他们怎么想。”

祁楚枫唇边掠过一丝冷笑,望向杨铭:“我衡朝泱泱大国,如此以大欺小,杨大人以为妥当?况且,纵容此般行径,只会添加他们对衡朝的仇恨。届时边境不稳,烽烟再起,圣上面前,你我二人怕是难以交代。”

杨铭仍是不以为然,笑道:“祁将军,您这话说得,怕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将军与令兄右将军,领兵二十万驻守北境,端的是兵强马壮,怎么还怕区区几个蛮荒之人。”

闻言,祁楚枫偏着头看他,片刻之后才笑道:“杨大人,您可真真是个文臣啊。今日我就来帮您算算这笔账!”

不待杨铭说话,她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紧接着道:“烈爝军二十万,驻守边境近三十年,刀山血海,生进死出,都不算什么。若是真打起来,我可以不怕死,我手下的兄弟也可以不怕死,今日咱们只论粮草。出关打仗与驻军大不相同,后勤人员至少需要达到半数,才能保证兵士的给养供应,也就是说士兵与劳役至少达到一比一。再考虑春旱、沙暴、寒流,暴雪等恶劣天气,加上敌人骚扰等等各种突发情况,实际上一个士兵就需要二至三个劳役负责运粮食、炊具、营帐、重兵刃和箭矢。咱们先往好处想,半年就能得胜归来。您肯定比我会算,不如您替我算算,需要多少开销?”

杨铭怔在当地,半晌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