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月自述(18)+番外

作者: 山照 阅读记录

我不想去看星星。

我觉得新婚之夜不应该去看星星。

但她又作势去解我们的花,我只好答应。

晚间的风有点凉,一下子就把酒意吹上来。

上房的时候,我一直提心掉胆地护在后面,生怕她一个趔趄翻下去。好在她大约经常干这些事,虽然爬得歪歪扭扭,却也莫名其妙地十分稳当。

我俩晕乎乎地并肩躺在屋脊上,她的头枕着吻兽。

她偏头看着下面灯火通明的院落,我偏头看她。

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妻子了。

我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看她侧脸,仿佛岁月空度,还是当年。

那时候的阿祝,风头是很盛的。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固然脾气差些规矩少些,可说到底没干那些欺男霸女的勾当,还是很得百姓敬仰的。

那时候巷子里的孩子过家家,小姑娘们总爱争着扮她。

她们总是仰头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大人看了便笑,说再不听话回家吃饭,李祝南晚上就要来捉她了。

捉了她绑在马后,一路拖到宫门口。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我一直信以为真,以为阿祝真的做过。后来问她,她表示自己十分无辜。

可是真假不论,这招还是很管用的。仿佛是打仗时祭出的纛旗,祭出这个名号,孩子们都会乖乖回去吃饭。

他们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不能回去,更没有饭吃。

田野上的夕阳浑圆橙红,我坐在田埂上等它落下,以为这就是最糟的日子。

后来我才知道,远远不是。

很多人夸我漂亮。

对于一个穷苦人家的男孩而言,这不是什么好词,尤其当他还有一个赌鬼父亲。

阿祝赎我那次,并不是我头一次被卖。

被卖,被打得半死,被扔出来。

我娘要我跑了就不要再回来,可她还在这儿。

阿祝赎我,我看见她,就像老人供的菩萨一样,纵然我深陷泥沼不能自拔,也还是想要向她的方向伸一伸手。

很多难捱的日子,我想起她,总觉得有慰藉。

后来,我娘死了。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那只长久伸出的手,也想碰一碰她的裙角。

人果然是欲壑难填,碰到她的裙角,又想留在她的身边。

留在她的身边,又想她的身边只有我一个。

好在,阿祝的心是很软的。

好在,她终于成了我的妻子。

我把拴住我们的红花理了理,阿祝突然偏过脑袋。

朦胧的月色里,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又黑有亮,像是夜空中的两颗明星。

沈小七。

她唤我的名字,而后将叠在胸前的双手垫在脑后,又将右腿搭在左膝上。

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喝醉了酒躺屋脊上的人而言,难度属实过高,我暗中收紧手中的腰带。

沈、小、七。

她一字一顿地再念一遍。

我不知她念我名字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反正我是没有办法置之不理的。

月光亮堂堂地洒下来,我贴身上前,用自己的唇蹭了蹭她的唇。

她咯咯地笑。我撑起身时,她已经将空茫无焦的目光投向了远空,只有嘴唇轻轻翕动,小声地说着什么。

我没有听清,于是将耳朵偏过去,听她不断重复两个字——亏了。

“亏了,亏了。”

我顿了顿,以为是听错了,可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纠成一团。

什么亏了?

她是不是还想着赵璋,觉得做不成皇后亏了?还是在想着乌颂,觉得不能在草原上自由自在亏了?还是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我凑上去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肯说了。

她忽然小小地笑了一下,胳膊圈上我的脖颈,闷闷地说:“我不想看了,咱们下去睡觉吧。”

阿祝鲜少撒娇,我突然觉得,或可忍耐几个时辰再细究这个问题。

我将她抱回房,金丝烛台底下已经积了不少蜡泪。

阿祝甫一沾床,便利索地踢掉鞋袜——她惯常这么做,踢掉鞋袜,再滚两滚,正好钻进被子。

这一次,她又被腰带绊住。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去解绳扣,大约手指不听使唤,越解越糟。

解了好久不得章法,又见我不肯帮忙作壁上观,她更加气急败坏。于是放弃绳扣,直接拽起我的衣领,拉着我向下倒。

我没反抗,又怕砸下去压坏她,将手臂撑在她脑袋两侧。

许是红烛的光过于摇曳,我这样近地看她,看她眼中两簇火光微微跳动,渐渐从气急败坏变成茫然。

我亲亲她的唇,还是想问。

“刚才觉得什么亏了?”

阿祝眼中更加茫然,张了张嘴,像是刚才说了醉话,现在完全记不得自己说过什么。

上一篇:明月漫千山 下一篇:她是三爷的掌心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