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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赤炎之瞳(出书版)(25)

“好。”白墨宸断然回答,“你尽管去。”

“等你回来,一起喝酒吧!”顿了顿,这个沉稳如一块钢铁的男人道,“要知道,我这一生还

没有结交到一位可以放心喝醉的朋友。保重。”

他说得很低沉,并没有直接说什么,然而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好!”那一刻,清欢只觉得热血从心头涌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声,“就凭你这句话,

老子拼死也要留半条命回来,喝你的酒!”

他再不多说,手在窗台上一撑,胖胖的身躯跃起,立刻消失在窗外。

看着一向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居然一起进了密室,谈了半天也没见出来,殷夜来不由眼里露陨一

丝好奇。默默想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头绪,便歪着身子斜靠在榻上,在伤痛和困倦之下不知不

觉沉沉睡去。

“堇然!堇然!”梦里有人在唤着,伴随着阵阵的海涛声。那样的遥远而急切,似乎是想从时

空的另一端伸过手来抓住她。

她认得出那是谁。

然而,不是已经晚了么?随着十年前那一场大潮的消散,在十字路口做出了抉择的她一路走来

,早已不能回头——如果,当时的他能够伸出手拉她一把,或许她也不会就这样被命运的潮水

卷走吧?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伸出手,尽管他有那样的能力:因为他要先顾上他自己,要夺

取叶城继承者的位置,要在父亲面前做一个好儿子。

所以,他没有对处于危难中的她伸出手来。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和拼搏,虽然各自的境遇高下不同,在本质上却是一

样——贫苦人家出生的她是为了生存,而钟鸣鼎食世家的他则是为了权力。在这两种巨大力量

推动下,他们在那个十字路口背向而驰,终于背离了彼此。

那时候她年少,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十年后她才明白,有时候,当一个女人需要一

个男人,就像是溺水者需要一根稻草,虽然明知抓住后未必能真的挽救自己,但他所需要的,

可能仅仅只是抓住那一丝毫无用力的慰藉而已。

如果那个时候他不在那里,那么,以后他也永远不需要在了。

“堇然!”那只手伸过来,拼命地想抓住她。

晚了,晚了。她微笑着,看着那个拼命对自己伸过手来的人,任凭自己在大潮里沉浮着,渐行

渐远。一叶浮萍归大海。从此,在她长长的一生里,他只如云影掠过,记忆中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浪潮里。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或许,就在某一个十字路口,心念一动,一转身、一

放手的瞬间,有些事情就不可逆转地改变了,原本可以同路走到底的两个人就从此再无相见的

机会——这个瞬间来得残酷而突然。当这一波潮水过去,而在下一波来之前,两人就如浮萍般

永远各奔西东了。

一切都是注定。

浪卷来,将她带走,身不由己地辗转而去。

然而,当她觉得自己即将迷失在那片蓝色里的时候,忽然间,有个声音响起来,低沉沙哑,仿

佛从时空的另一端传来:“还不快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她茫然地想,忽然视觉里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道金光。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透过那片蓝色在注视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远方的召唤,就像是

有一个人站在天地的尽头,对她伸开了双手,呼唤:

“来吧,来这里!”

来哪里?后颈忽然有一阵灼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让她身不由己地奔跑起来,不

顾一切地向前、向前……哪怕狂奔到世界的尽头。体内有火焰在燃烧,似乎要把她的躯壳燃为

灰烬!

她是谁?她要去哪里?谁在呼唤她?

“夜来!夜来!”

当她在空茫的时空里狂奔时,忽然间听到了一另一个意志,近在耳侧。那个声音有着奇特的力

量,让她终于在恍惚的噩梦里醒过来。

茫茫然睁开眼,看到的还是熟悉的室内景象。身侧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凝视着她,坚忍而沉默

,仿佛墨色的星辰,他一手托起自己的头,在耳边低声呼唤,另一只手此刻正停留在自己的后

颈上,粗糙而微凉。

“墨宸?”她舒了一口气,喃喃,“是你?”

看到她醒来,白墨宸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将视线从她颈后转开,替她掩上了被子,低声:“

怎么,又做噩梦了?”

“嗯,”她疲惫地笑了一笑,咳嗽着,“我哥呢?”

“他?”白墨宸顿了一顿,道,“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急着走了。”

“走了?”殷夜来有些惊诧,“他自己还带着伤呢!有什么事这么急?——方才他和你都说了

些什么,连我也要避着?”

“没什么,就是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听说裕兴钱庄那边出了一点问题,所以匆匆忙忙地走了

。”白墨宸按照清欢交代的话回答,避开了真相,安抚她,“你也知道,他这个家伙爱财如命

,一刻也放不下手边的生意。”

“噢?”殷夜来蹙起眉头,想了想,“也是。”

“你尽管放心,好好休息。”白墨宸扶着她躺下,想了想,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等你睡

着了我再走。”

她怔了一下:很多时候,墨宸只喜欢亲吻她的额头。风尘经年,她已经不是昔年那个纯情少女

了,自然能体会出那是一个温柔沉默、却并不含任何欲望的安慰之吻,仿佛是一个兄长溺爱着

自己的妹妹,而不像是一个男人对待自己的恋人。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叹了口气:“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却不能好好陪你。”

“养好身子,来日方长。”他重新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了被角。“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显然“来日方长”四个字触动了她内心微妙的地方,沉默了片刻,她仰起头看着他:“你又要

赶着去办事么?能陪我说会儿话么?”

白墨宸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说什么呢?”他笑了笑,有些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一直是个不善于和女人相处的人。天性沉默,生平所熟悉的女人除了名义上的妻子之外

就只有殷夜来。平日里都是和几十万的男人们在战场上厮杀来去,一旦坐了下来,真的不知道

该怎样安慰一个伤病中的女人。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找到了一句话:“对了,我寄给你的珊瑚,收到了么?”

“收到了,”殷夜来笑了笑,露出愉悦的表情,“已经拿到玲珑阁去制作了——本来还想戴上

它给你洗尘接风,不料你竟回来得这般突然。”

“没关系,等我下一次来,一定就可以看到了。”他不善言辞地喃喃说了一句,便又不知道该

说什么了。他坐在榻边,将手放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视线却落在她颈后。殷夜来并没有察觉,

只是靠在他的手臂上,如家常一般絮絮说了一些闲话。

“知道么?沙嫩刚吃了官司。”她闭着眼睛,“她差点把婢女给活活打死了。”

“为什么?”他顺着她的语气问。

“为了男人呗。”她笑了一笑,“她有个相熟的恩客,来往也有快十年了。那天沙嫩想留他过

夜,可那个男人推辞说有事要走,她也只好怏怏地放了——后来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了?”他漫不经心地问,看着她白皙的脖子。

是的……那里有一颗朱砂痣,一如清欢所描绘的那样!而且,在她方才的噩梦里,他清楚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