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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图腾(13)

“嫌弃。”

陈海平僵在当场,谢云偏过头,戏谑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陈海平突然觉得眼前这女子美则美矣,五官轮廓却有些刚硬,举手投足也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潇洒风度,和寻常人家女儿大为迥异,似乎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他心内有些疑惑,便没话找话问:“这……姑娘好兴致,为何一人在此游湖?”

谢云道:“天气晴好,本姑娘无聊。”

说到姑娘时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地绊了下,随即展颜一笑。

这一笑却是天光水色刹那黯然,陈海平那颗红心不争气地漏跳了几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姑娘,在下江南陈家嫡传长子,良田千顷家财万贯,年已及冠尚未娶妻,不知姑娘仙乡何方,嫁人了没有,看在下合适……那个合适吗?”

谢云的视线瞥向岸边,一个黑色僧衣的身影正提着药包,大步从桥上走来。

“合适。”谢云微笑转向陈海平,遗憾道:“但本姑……娘已经嫁人了。”

陈海平一愣:“嫁谁了?”

谢云的笑容里似乎充满了情真意切:

“嫁了个和尚。”

陈海平尚未反应过来,谢云突然提声喊了一嗓子:“救命——”紧接着优雅起身,直直掉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响,单超扑到桥边,喝道:“龙姑娘!”

陈海平一抬头便真见了个和尚,登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跳下水去救人——不过这时候水面又是扑通巨响,单超已经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在水花翻腾中迅速游向谢云,伸出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

陈海平也游到近前,还没来得及伸手帮忙,便只见那黑衣的年轻僧人剑眉紧皱,伸手便是一掌!

——轰!

陈海平一代年轻高手,连提气抵御都来不及,耳中只听一声闷响,紧接着胸骨剧痛、气血震荡,整个人逆着水流倒退了数丈!

这简直太可怕了。

水中出招,内力越薄水花越大,而刚才那掌却一丝水花迸溅都没有,唯见扇形波浪以那僧人为中心,向整片湖面急速扩散,其半径足有十数丈!

陈海平惊疑暴怒,强忍内伤爬上岸,只见单超已将全身湿透、咳得一塌糊涂的谢云抱上来,紧接着回头就是一脚。

扑通!

这下水花四溅,却是陈海平被结结实实踹进了水里。

“从哪来的野和尚……咳咳!咳咳咳!”陈海平既狼狈又愤怒,刚攀上岸想找单超算账,就只见单超从身上解下僧袍披在伏地咳嗽的谢云身上,紧接着转身,抬掌向陈海平一推。

“——你!”

那一掌简直金刚怒目、泰山压顶,陈海平暴怒相抗,但全身内力刚一触到对方,就感觉像是奔腾江水遇上了浩瀚大洋,瞬间把他硬生生按回了水里!

“大公子!”“什么人?住手!”“哪来的和尚狗胆包天,还不快放开?!”

画舫迅速靠岸,十数个侍卫飞快下船向这边奔来,单超蹲在岸边,一手拎起陈海平的衣襟,居高临下冷冷道:“为什么调戏良家女子?”

“……”陈海平目瞪口呆:“你又是何人,你——”

单超手背青筋暴起,哗啦一声把陈大公子活生生按进水里,片刻后再拎起来:“为什么调戏良家女子?”

“咳咳咳!咳咳咳……”陈海平狼狈不堪,一头一脸水地怒骂:“你他妈又是哪座山哪间庙的,报上名号来,日后小爷遇见——”

哗啦!

单超最后一次把陈海平拎出水,注视着他的眼睛,心平气和道:“寻仇又打不过的,才会问别人要名号,打得过的都是打完了就走。”

陈海平从小是世家嫡子,长大后是武林第一少侠,这辈子就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闻言简直出离的愤怒:“哪来的秃驴跑出来管大爷?大爷看到美人搭个讪不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里不对了——?!”

话音未落陈海平一愣。

他瞥见那女子——谢云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回头望着单超微微一笑。

此刻单超背对着谢云,所以那一笑并没有看到。然而陈海平却确定那一笑里有些极为熟稔的,甚至类似于调侃般的欣然。

硬要形容的话,就跟他少年时卧薪尝胆终于练成了绝世剑谱,或武功取得了极大精进,兴高采烈在练武台上一鸣惊人后,台下长辈欣慰又略带揶揄的笑意。

紧接着谢云瞥向陈海平,挑了挑眉梢。

——四目相对间,美人眼底全是不加掩饰的同情和促狭。

陈海平:“……”

“——舍弟放荡荒诞,得罪了大师,在下替他赔礼道歉了,请大师千万恕罪!”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陈海平骤然抬头,脸色一苦:“表……表兄!”

单超回过头,只见人群分开一条道,几个侍从抬着一架别致的竹椅,从陈家画舫方向缓缓走来。

竹椅上端坐着一个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长相平平苍白病弱,似是不良于行,神情却非常谦逊温和;他抓着竹椅扶手,借力向前欠身致礼,既而抬头关心地望向谢云:“姑娘没事吧?舍弟荒唐,惊扰了玉驾,不知他是不是……”

“是。”

谢云随意坐在地上,歪着头,两只手拧着长发挤水,在众目睽睽之下特别的平静坦然:“令弟陈少爷见我落单,便出言调戏,小……小女子实在无奈,不得不跳水自保。”

“这位信超大师是小女子同伴,陈少爷口出狂言肆无忌惮,大师才出手略为教训,还望这位公子海涵。”

望眼欲穿的围观群众终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哦——”

竹椅上那男子有些尴尬,看看陈海平又看看单超,不太敢直视地面上这位容色实在慑人的“姑娘”,便低下头又欠了欠上半身:“实在……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抱歉让姑娘受惊了。鄙人傅文杰,家住锻剑庄,乃是这登徒子的表兄……”

“如果姑娘与大师不嫌弃的话,请大驾光临寒舍稍歇,换身干爽衣物可好?”

电光石火间单超脑海中闪过一段对话:

“我听说江湖传言莲花谷、锻剑庄,百年前引天山雪莲花水,才锻造成了龙渊太阿双剑……”

“今日在此诛杀你的,便是七星龙渊。”

单超骤然起身,失去支撑的陈海平差点又扑通滑进水里。

“——你说你家住哪?”

“回大师的话,”傅文杰迎着单超锐利逼人的视线,惭愧道:“在下不才,江湖人称‘锻剑庄’少庄主是也。”

第7章 锻剑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单超一路寻访,却只打听到锻剑庄地处江南,然而到了江南地界却又不得其门而入——武林世家规矩森严,单超这样的外来弟子别说登门拜访了,连消息都轻易打探不到的。

幸亏陈海平这倒霉蛋,让他们直接遇上了锻剑庄的少庄主。

傅文杰令人驾来马车,恭恭敬敬将单超和谢云都请了上去,又在车里点起暖炉供两人烘烤衣物。马车一路向城外颠簸而去,半晌路边人烟渐稀、风景秀丽,单超挑起车帘,只见前方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巨大庄园。

傍晚的夕阳映照着飞檐墨瓦,越发显得雕梁绣栋,文采辉煌。

虽然地处城郊,庄园大门外却有熙熙攘攘数十辆空马车驻扎着,单超心内狐疑,皱眉仔细望去,却见很多马车蓬盖上都有不同的标记,光他认出来的就有崆峒派、青城派、华山派等名门正派的徽章,另外还有起码七八个是他认不出来的。

这么多门派都同时来拜访锻剑庄,难道此地正有什么大事不成?

傅文杰坐在前面一辆更为华丽宽敞的车上,待正门大开,车队鱼贯而入,进入二门前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小厮上前撩开车帘,毕恭毕敬弯下腰,请客人下车。

单超纵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抬头只见一座轩敞的垂花门,便以为是到了,举步就向前走。

“——大师且慢!”正被人从前一辆马车上抬下来的傅文杰慌忙道:“这不是正堂,内院还需换轿,马车不能直接驾到门前……”

单超一愣。

小厮们在他身后交换目光,神色间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哪来的穷酸和尚,来府上打秋风,连大家子基本的行走礼仪都不知道?

单超笑起来,摸摸挺拔的鼻梁,从容道:“不好意思,出家人见识短,让少庄主见笑了。”

说罢转身往回走,却只见谢云也下了车,站在轿边侧过头对他一笑。

那笑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鼓励和温情,单超面色微微一动,只见谢云已搭着侍女的手,转身踏上了青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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