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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166)

她的到来,为所有人的眸子新添了一抹亮色。

谢红尘注视她,总觉得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几分心不由己的凄楚来。

而黄壤来到诸人身前,飘飘下拜,道:“阿壤见过灵璧老祖、师尊。”说完,她转而又向张疏酒拜道:“张阁主、张夫人,张世兄。”

张疏酒点了点头,他对黄壤其实十分喜欢。这孩子,真是让人说不出缺点来。

而一旁,冯筝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老听你姨母说你长得水灵,如今亲眼一看,真是眼睛都花了。好孩子,你称曼英姨母,我是曼英的姐妹,便也托大充个长辈了。”

黄壤哪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忙重新施礼,道:“冯姨母好。”

“哈哈哈哈,来来,到姨母身边来。”冯筝儿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拉着黄壤的手,真是看也看不够。张心柏脸色微红,向黄壤道:“阿壤妹妹。”

如此一来,大家便也算是见过了。

谢灵璧见几人相处融洽,但这是自然的。这些年黄壤一直替何、张、武三人培育良种,而何、张、武这仙门三棵大树,也没少替她扬名。

若非如此,单凭区区一个黄壤,他又何必处处被动?

他心中不悦,却还是得摆出一副长者面容,他说:“心柏一直潜心修炼,极少过来。今日来者是客,阿壤,你便陪着他四下走走吧。”

这便是要将此事坐实了。

谢红尘眼看那团暖阳近在眼前,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百年温暖与陪伴只是假象。自己与她的距离,如高山之于深海,如尘泥之于云霞。

“阿壤。”他轻声唤她。黄壤缓缓回头,脸上仍然带着笑,双瞳依旧清澈。她笑着问:“师尊……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的声音也轻,如寒冬将尽时,薄冰被踩碎的低吟。

谢红尘发现,原来自己是无话可说的,连叮嘱都觉不堪。

他只好说:“带张夫人去看看你的良种吧。”

黄壤向他施礼,道:“弟子遵命。”

冯筝儿倒是高兴,牵着黄壤的手,说:“走走,我也正想去看看。你不知道,今年好多地儿闹蝗灾。若是往年,定是颗粒无收。但你培育的避虫草,真是好用极了……”

黄壤脸上带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与她出了迎客居。

谢红尘的余光里,那金色的阳光离他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小女子厚颜相求,希望拜谢宗主为师,修习剑道。从此以后,舍弃凡心,如宗主一样铲尽世间不平。”耳边是初见时,她娇脆清悦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想要追上去。他想要拒绝所有人,只要她留在身边。

可是他不能。

他是谢红尘,也是玉壶仙宗的宗主。他不能面对众人,说出自己对女弟子那龌龊肮脏的心思。他要爱惜羽翼,哪怕是这羽翼之下,早已满是尘埃。

黄壤带着冯筝儿和张心柏,去祈露台看了她的良种,又游玩了玉壶仙宗。

她谈吐得体,仪态端庄,冯筝儿爱不释手。几人一路倒是相谈甚欢。

而司天监,监正大人独坐案前,状若沉思。

监副李禄心中奇怪,提醒道:“今日晨间,张疏酒张阁主带着家眷去了玉壶仙宗。听说张夫人跟阿壤姑娘相处十分和睦。”

他这话并不夸大——张夫人对黄壤,那简直是越看越欢喜。

不料,监正大人只是嗯了一声,再没有其他言语。

这是转性了?

李禄说:“听说这次是谢灵璧主动邀请张阁主一家过去。下官估摸着,这事儿是谢灵璧主动授意。监正若是有什么想法,恐怕要早作打算了。”

他说得隐晦,但意思却很明白。

这事儿玉壶仙宗和问心阁都有意,恐怕是一拍即合,很快就会嫁娶。留给自家监正的时间可不多。

第一秋没有说话,安静沉思。

李禄见他神情,自然也帮他想主意,道:“其实现在,监正还是有法子可想的。”

然而第一秋一句话将他也难住:“法子是多,但对她名声有损。”

“还是监正考虑入微。”李禄叹气。法子当然是多,但是黄壤一个姑娘家,本来跟谢红尘就已经有些风言风语。若监正再做出别的事,岂不是有损她清名?

可是现在他根本见不到人,那还能怎么办?

而第一秋指尖托起那只洋辣子所化的绿刺蛾,翻来覆去,想了很久。

最后,他带着“爱虫”,一路来到圆融塔。

这些年,不少皇子皇女都已经适应了虺蛇血毒,陆续离开圆融塔。然而也还剩下一些,仍然时好时坏。

这次因为有着六十株双蛇果树,存活下来的皇子皇女也足有八十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