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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186)

黄壤目光都有些哆嗦,苗耘之终于道:“谢红尘,让她留在司天监。此处有老夫照看,你尽可放心。”

以苗耘之的身份,肯说出这话,自是说到做到。

谢红尘皱眉,道:“可谢某之妻,岂能留在司天监?”

苗耘之说:“你带她回玉壶仙宗,如何向谢灵璧交待?”

这话一出,谢红尘果是顿住。许久,他答道:“吾……自会全力护她。”

“谢红尘,”第一秋将黄壤的轮椅轻轻一推,让她正对谢红尘,道:“你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你会全力护她!你告诉她,她身中盘魂定骨针是因为你全力相护!被囚禁在罗浮殿深处,也是因为你全力相护!”

谢红尘的目光落在黄壤身上,黄壤神情木然,双眸空洞,她不言不动,像一个毫无生气的假物。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多少年的冷落、戒备,故作疏离之状。那一年的话,他只听了一个开头,便以训斥告终。

十年刑囚,而他虽满心疑窦,却从未求证。于是她十年不见天日,谁知其中苦痛?

而今再见,他说全力相护,可旧人已然千疮百孔。

“我……”他迎着黄壤散碎无力的目光,说不出剩下的话。

苗耘之说:“你们的恩怨老夫不管。但现如今,突逢此乱。司天监和玉壶仙宗必须通力合作,查明真相。而不是在此自相残杀。今日之后,你二人再敢动手,老夫就拔了这丫头的盘魂定骨针,以免相争!”

“……”监正大人忽觉此景熟悉,细细想来,竟是梦中圆融塔底,裘圣白对他说过的话。

——不喝药,就把洋辣子踩死。

谢红尘收起了心剑,他转头看向第一秋,道:“她只是在此调养,但查清此梦由来后,我自会将她接回。”

第一秋冷笑:“谢宗主凭本事辜负的故人,要想接回去,自然也要凭本事。单靠一张嘴恐怕不行。”

李禄等人俱是无言——这二人论实力,可能谢红尘更胜一筹。但若论嘴上功夫,自家监正天下无敌。

果然,谢红尘都懒得理会。他来到黄壤面前,抬手想要碰碰她的脸,可终究是没有。

故人如冰如玉,仿佛无知无觉。

可她本是极好动的一个人,哪怕是在祈露台滞留百年,也做了许多事。

谢红尘不敢想象她的心情。

于是就连对不起三个字,都那么多余。

他说:“我……会查找关于盘魂定骨针的一切记载,交给前辈。”

苗耘之嗯了一声,说:“回去吧,记住当务之急。黄壤若真说起来,也是一代名家。莫学鸡犬,互啄互咬,让她看了笑话。”

谢红尘再次看向黄壤,许久,他向苗耘之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司天监。

雪仍未停,上京的冬天,滴水成冰。

第一秋轻抚黄壤头顶,说:“其实入梦也无什不好。起码你能挣脱束缚,重获自由,对不对?”

“你这放的什么屁?!”苗耘之横眉竖目,立刻就开骂,“天道周行不怠、独立不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不久之后,就将大难临头!你这鼠目寸光的东西,怪不得是师问鱼的种!朽木!烂泥!”

他一通怒骂,如训曾孙,听得司天监众人如噤寒蝉。

只有黄壤享受着第一秋的轻抚,赞同这句话。

入梦有何不好?那些死去的人得以复生,乃是多少人心心念念,所求所盼?

何处不好呢?

而此时,玉壶仙宗。

谢绍冲正头大如斗。老祖伤势严重,呼嚎不止。

何惜金、张疏酒和武子丑亲自验看了,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是心焦。

好在此时,谢红尘返回宗门。

何惜金等人立刻围上去,何惜金先开口,道:“交、交、交……”

张疏酒补充:“谢宗主,阿壤之事,玉壶仙宗必须给出一个交待!”

——何惜金一时情急,竟然直接省略了前话。

谢红尘扫过三人,此时他心中忧烦,不比任何人少。

他压下性子,道:“实不相瞒,阿壤在十一年前,失踪了。”

他肯开口,何惜金等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张疏酒忙问:“为何失踪?玉壶仙宗宗主夫人失踪,谢宗主又为何对外声称她闭门养病?这么多年,可有寻找过?”

他一连串问题,只因此事确实有太多不解之处。

谢红尘深深吸气——他若坦白黄壤提过谢灵璧之事,那么仙门定会公审谢灵璧。

且不说公审结果,单是民间揣测、野史传说,便足以毁了这千年宗门。

“内子失踪之后,我曾派人私下寻找。只是……”他语声微顿。

武子丑便道:“只是你借口乃是妻妹失踪,久寻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