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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202)

她甜言蜜语、虚情假义地讨好着黄墅,其他人于是纷纷编造谣言,称她跟她姐姐也是一路货色。息音常常毒打她,黄壤却并没有黄均那么逆来顺受。

她待息音也越来越冷漠。

她经常和息音对骂,竖起全身的毒刺,对抗羞辱她。她讨好着村长、族长,学会欺凌其他兄弟姐妹。她悄无声息地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家里,黄壤不能招惹。

于是骂人揭短、伤口撒盐,哪管别人的悲伤苦痛?

及至后来,黄壤会有点明白,为什么黄增母子会如此恶毒。

——大抵因为在这个黄家,人人自私冷漠,却并没有谁称心如意过。

她在沙地上,横平竖直地写一个字。

一个“秋”字。

第一秋,那些尖刀划出的创口,太过丑陋。这一梦,我不要这么过了。

院外,黄均脚步匆匆地回来,刚走到院门口,正好遇到黄墅从一房小妾的院子里出来。

一见到他,黄均整个背脊都僵直了。

黄墅走到黄均面前,抬手理了理她的碎发,黄均不由身体后倾,下意识躲避。

“这是从田间回来?”黄墅故作慈爱地问。

而院外,无数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黄均只得嗯了一声,黄墅目光上下打量她,说:“这个家里,就你最乖。”

黄均低垂着头,始终没有看他。黄墅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于是口气和蔼地道:“粗活就交给下人去做,不要累着。去吧。”

黄均这才紧走几步,躲进院子里。

而外面,等到黄墅走远,其他小妾便不阴不阳地骂起来。含沙射影和指桑骂槐这些事儿,她们修为可高深了。

黄均自然不敢还嘴,她只能装作无事,经过黄壤面前时,见沙土上已经写了满满一排“秋”。她说:“这个字,你昨天不是写过了?”

黄壤仍是执拗地又写了一个,道:“我就喜欢这个字。”

黄均也不在意,她顿了一顿,突然问:“黄增母亲的事……是你做的?”

“姐姐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黄壤埋头继续写字,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这一生,要怎么过?

她不想再执掌什么黄家了,那样的话,黄均至少还要等她长大。

时间太久了。

人在度日如年的时候,时间是锈钝的刀。

这仙茶镇黄家烂成这个样子,不待也罢。

她脑子里转着念头,而黄均道:“昨日里你让我不要出门,你怎么知道春秀……会去三里坡的竹屋?阿壤,你……”

她才刚问出这句话,突然有人骂道:“你这只会勾引人的娼妇!”

黄均脸色一白,顿时止住了剩下的话。

息音从外面进来,她扔掉手里的“求子神药”,冲上来抓住黄均就是一记耳光:“大庭光众之下就做出那下贱样子,也不害臊!你是生怕那些小贱人瞎,看不见吗?”

黄均捂着脸,知道息音又犯病了。

息音穿一身浅灰色布裙,这几年她求神拜佛地想要个儿子。于是穿着也朴素。

此时她脸颊消瘦,眼窝深陷,加之神情癫狂怨毒,整个人便很是可怖。

黄壤牵起黄均,想要出门躲避。

不料息音一把抓住黄均的头发,她随手操起抵窗的叉竿,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黄均是小小土妖,所修功法其实就是及食灵力,维持人形,再护养土地。

本身并没有什么战力。

这木棍揍在身上,虽不致命,却也痛极。

而黄壤,可是修了一百多年武道。

她不耐至极,一把抢过息音手里的叉竿,借力将她推倒在地,怒道:“够了!”

息音猛地坐倒在地,发髻松散,衣裙脏污。她眼中怒火更甚。

“你……你这个贱种!早晚也跟你姐姐一样……”她喃喃骂,忽而冲进屋子里。

黄壤拉着黄均就要跑,黄均说:“阿壤,你不该这样骂她,她这几年精神更差了……”

黄均话音未落,息音蓦地冲出来,她手中寒光一闪,直奔黄均面门而来。黄均下意识伸手一挡,臂上传来剧痛。她这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那是一把尖刀。

“我划花你俩的脸,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了!”息音喃喃道,状似疯狂。而黄壤臂间,皮肉翻卷,露出白骨,片刻之后,血流如注。

黄壤有一种旧事轮回之感。

她冲上去,毫不留情地用叉竿打落了息音手里的刀。玉壶仙宗的剑道,对付息音实在是太简单。息音显然是痛了,她缩回手,呼呼直喘。

黄壤盯着她的眼睛,冷笑着道:“我们下贱?息音,当初你身在闺阁,却跟黄墅未婚先孕,最后被息家扫地出门,只能下嫁黄家。到底是谁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