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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237)

她问得随意,第一秋道:“催也无妨,只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不能玩笑。我难免多问两句。”

黄壤连连点头,第一秋抬头看她。

她今日便不比同游那一日妆扮精致,只穿了窄袖裙衫,长发高高绾了个髻,随意地插了一支发钗。

那发钗虽是金钗,但十分素净,并没有别的纹饰。

她这般打扮,在一众世家女子之中,其实十分朴素。第一秋仔细回想,发现黄壤似乎确实没有什么首饰。

他问:“你是何掌门的侄女,他不为你置办首饰吗?”

黄壤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笑道:“我姨父每年都为我缴育种院的学金啊。你是不知道一年有多贵!我姨母会给我一些零花钱,不过我花到了别的地方。”

第一秋一直盯着她头上看,黄壤发现了他的目光,伸手一摸,触到那根金钗。

她也不隐瞒,实话实说:“这个吗?这个还是为了充门面才打的。我要是一根金钗都没有的话,旁人该说我姨父、姨母刻薄我了。”

“你……零花钱,花到了何处?”第一秋问。

“这个么……”黄壤硬着头皮,随口道:“我帮着第三梦,其实是无偿的。唉,这良种虽然是平价,但母种却是免费的。再加上地租、人工又贵,所以良种赚的钱贴补母种,两手一倒,根本就无利可言。我经常倒贴,当然也穷得搓手啦!”

第一秋点了点头,道:“你这个人,与我所想不同。从前是我误会了你。”

他出言坦率,黄壤倒很是吃惊:“你……”她凑过去,一脸探究,“你是在向我道歉吗?”

“哼!”监正大人继续吃饭,再不搭理她了。

黄壤也不同他计较,等他吃完饭,就收了碗筷,自己离开。

当日,朱雀司。

少监朱湘见自家监正偷偷摸摸地画了一副图稿,随后又自己出黄金,神神秘秘地熔铸什么。

她想要上前帮忙,监正大人也立刻严辞拒绝。

朱少监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偷偷看了一眼图稿。

只见那竟然是一支金步摇。

步、摇?!

朱少监很是费解。

当天晚上,黄壤又做了晚饭送过来。

书房里却没人。

黄壤把食盒放下,正要走,忽然发现书案上铺了一条雪色的丝绸,上面搁了一支金步摇!

步摇做工精细、流苏华美,在烛火之下,流光溢彩,美不可言。

这这这!

黄壤走过去,几次伸手又缩回,好半天才喃喃道:“这简直是考验本姑娘的耐力嘛!”

她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捡起那根步摇,放在鬓边比划。

心里突然有个念头小鹿乱撞——“这是送给我的吗?”黄壤左看右看,不管了,肯定是送给我的!

但若不是,未免也太尴尬了。

她犹豫来犹豫去,冷不丁门外响起脚步声。

第一秋从外面进来。

黄壤迅速将步摇放回原位,第一秋看了一眼她,又扫了一眼步摇,问:“你不喜欢?”

“我喜欢啊。”黄壤诚实道。

监正大人衣袖一拂,问:“喜欢不拿?”

“拿啊!”黄壤厚起脸皮,道:“这不正要拿,你就回来了嘛!”

说完,她一把抓起那支步摇,飞一般地跑了。

监正大人坐在小桌边,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晚饭。他吃了几口,回身看看案上空空如也的雪绸,不知为何,嘴角上扬,露了个笑。

黄壤握着这根步摇,一路跑回学舍。

她倒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随后将步摇贴在脸上,那黄金微凉,可她的脸颊却红了一片。

及至三月下旬,黄壤成功用梁米的母种培育出了可供百姓播种的良种。

这对黄壤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梁米的种子,她早就烂熟于心了。

而这消息也如同插翅,不径而走。

——第三梦先生,成功为朝廷培育出了抗旱的良种。

整个育种世家倒吸一口凉气,陷入了沉寂。

谁都知道,如果梁米种子成功,真的帮助百姓渡过了大旱,那就意味着第三梦的名望,恐怕会直逼息老爷子。

梁米不能成功!

这几乎是所有育种师的共识。

于是有人偷偷造谣,称第三梦无门无派,朝廷找他不过是购买良种的银子被贪没。

种子对于农户来说,不仅是一笔银子,更是一年的生计。

根本没有农户敢拿此事去赌。

于是这说法让一部分人将信交疑,不敢下种。

但受过第三梦恩惠之人,一直在努力澄清。

——这些贫民散户,突然拧成了一股绳。他们口口声声称第三梦先生确有大才,他的良种值得相信。

于是朝廷顶着层层压力,终于还是将梁米的种子发放了下去。